冰冷的金屬鎖鏈摩擦著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林銳被兩名僅存的、渾身浴血的影衛粗暴地拖拽著，穿過靈隱寺後山一條極其隱蔽、布滿苔蘚的古老密道。密道蜿蜒向下，空氣陰冷潮濕，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血腥氣。楚明凰被沈昭和青鸞一左一右小心地攙扶著，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她臉色慘白如金紙，氣息微弱，肩頭包紮的布條早已被不斷滲出的鮮血浸透，暗紅的痕跡在玄色禪衣上緩慢擴散，如同死亡的烙印。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讓她額角冷汗涔涔，長睫不住地顫抖。但她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唇，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誌，那雙因失血而略顯黯淡的鳳眸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執拗的、被真相點燃的冰冷火焰——她必須知道一切！
    密道的盡頭，是一處天然形成的石窟。入口被巨大的藤蔓和人工堆砌的亂石巧妙遮掩，內部空間不大，卻異常幹燥。石窟中央，一張簡陋的石床，一尊不知年代、早已模糊了麵容的石刻佛像盤膝而坐，佛像前的石台上，一盞昏黃的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將石窟內的人影拉長扭曲，投在冰冷的岩壁上。
    這已是青鸞所能找到的、最隱秘的臨時據點。
    “把他捆在那邊柱子上！鎖死了！”青鸞的聲音嘶啞，指著石窟角落一根粗壯的石筍。她不顧自己手臂和肩頭崩裂的傷口，動作麻利地將石床上鋪著的唯一一張相對幹淨的獸皮墊子鋪好，與沈昭合力將楚明凰小心翼翼地安置上去。
    楚明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身體因劇痛而微微顫抖。沈昭立刻跪坐在床邊，用自己帶來的、相對厚實的外袍仔細蓋在她身上，又拿起水囊，用幹淨的布巾蘸著水，輕柔地擦拭她臉上不斷沁出的冷汗和唇角的血痕。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眼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心疼和憂慮。
    “陛下…您先歇歇…審問的事…”沈昭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楚明凰費力地抬起那隻未受傷的手，冰涼的手指極其緩慢卻堅定地抓住了沈昭的手腕，力道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她的目光越過沈昭，死死盯住被合金鎖鏈牢牢捆縛在石筍上、依舊昏迷的林銳，聲音氣若遊絲，卻字字如冰錐：“孤…要…親自…聽…”
    青鸞走到林銳麵前，眼神冷厲如刀。她毫不客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拔開塞子，一股極其刺鼻的辛辣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她將瓶口湊到林銳鼻下。
    “呃——！”林銳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電流擊中的悶哼。那雙深不見底的墨黑瞳孔驟然睜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目光瞬間聚焦，如同兩台重新啟動的掃描儀，精準地掃過石窟內的環境、青鸞、影衛，最後，沉沉地落在了石床上氣息奄奄卻目光如刀的楚明凰，以及她身邊滿臉淚痕、驚懼交加的沈昭身上。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被俘的慌亂或憤怒，隻有一種純粹的、評估威脅等級的冰冷計算。
    “說！”楚明凰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重傷後的嘶啞和帝王的雷霆之怒，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中擠出，砸在冰冷的石窟壁上，激起回響，“你們…究竟…是什麽東西？！那個…實驗室…是什麽？！孤…和沈昭…為何是…實驗品？！”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她再次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唇角溢出。沈昭嚇得魂飛魄散，慌忙用手去捂，卻被楚明凰倔強地推開。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死死釘在林銳臉上，仿佛要將他刺穿。
    林銳沉默著，墨黑的瞳孔中數據流無聲地刷新。片刻，他那平板、毫無感情的機械合成音響起，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報告：
    “權限確認：清理者代號‘寒鋒’林銳）。任務狀態：階段性受阻。根據《跨維度實驗管理條例》第17條第4款，遭遇目標反抗且被俘時，可透露部分非核心信息以降低目標抵抗意誌，爭取逃脫或啟動最終清除程序機會。”他的目光轉向沈昭，“目標一：沈昭，編號s07。身份：意識投射實驗誌願者注：檔案標記為‘認知偏差型囚徒’，即未獲完全知情權）。來源：編號e371地球）平行分支。”
    “誌願者？囚徒？！”沈昭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瞬間淹沒了她！她以為自己隻是意外穿書，原來竟是被蒙騙、被囚禁的“實驗品”？！
    林銳的目光轉向楚明凰，冰冷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目標二：代號‘凰’。身份：基於《傾世凰途》核心數據流及采集自‘墟界’的未知高能基因樣本代號‘涅盤’），經由‘創生搖籃’培育的‘終極兵器原型體’，序列號k001。來源：人工構建高維沙盒實驗場——第17號‘凰途沙盒’。”
    高維沙盒實驗場！
    《傾世凰途》小說構建！
    人工培育的兵器原型體！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楚明凰的心上！她所經曆的一切腥風血雨、權謀傾軋、愛恨情仇…她為之驕傲、為之抗爭、甚至不惜毀滅世界的一切…竟然隻是另一個世界實驗室裏，基於一本小說、一堆數據、一段基因…人為構建的“沙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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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謬！”楚明凰猛地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劇痛和沈昭死死按住。她大口喘著氣，眼中燃燒著被徹底否定存在的暴怒火焰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悲涼與荒謬感！“孤…不是…兵器！”
    “係統功能闡述：植入目標一沈昭）意識體的輔助程序‘引導者’，核心功能：實時監控實驗體生理、精神數據；引導實驗體行為軌跡，確保劇情關鍵節點觸發；收集‘情感共鳴’及‘變量擾動’數據；必要時進行記憶屏蔽或情緒幹預。”林銳無視楚明凰的暴怒，繼續用毫無波瀾的語調陳述，如同在講解一件工具的說明書，“目標二‘凰’）體內存在隱性監控節點，因未知能量界鑰）幹擾，部分功能失效。”
    沈昭聽著這冰冷的陳述，渾身發冷。她終於明白了係統那些所謂的“任務”和“獎勵”，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對楚明凰產生那些無法控製的悸動…原來都是被引導、被監控的數據？！她緊緊抓著楚明凰冰冷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實。
    “弑天行動…是什麽？”沈昭的聲音顫抖著，問出了楚明凰原著中那場滅世的行動代號。
    “弑天行動：目標二‘凰’）在原生劇情線末端發動的滅世行為。該行為導致第17號沙盒能量場嚴重失衡，時空結構出現不可預測的紊亂，幹擾了主實驗室的穩定錨點，觸發了最高級警報。”林銳的語調終於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似乎那“紊亂”是程序無法容忍的異常，“清理者任務：回收或清除所有失控實驗體及關聯的‘界鑰’能量源，消除汙染，恢複沙盒穩定或…徹底格式化。”
    回收！清除！格式化！
    如同最後的死刑判決！
    “所以…我們的一切…相遇…掙紮…甚至…感情…都隻是…你們實驗記錄裏…一串冰冷的數據？！”沈昭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哭腔和巨大的憤怒，她猛地看向林銳，眼中充滿了被玩弄的屈辱和恨意！
    楚明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一種被徹底褻瀆、連靈魂都被當成玩物的極致憤怒！她死死盯著林銳，那隻未受傷的手猛地攥緊了沈昭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孤…要…毀了它！”楚明凰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毀了…那個…實驗室！”
    “警告：目標二‘凰’）精神波動劇烈，能量活性異常升高，存在自毀及汙染擴散風險。”林銳的瞳孔中數據流瘋狂刷新，他的身體突然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起來！捆綁他的合金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股細微卻極其危險的、如同過載電流般的滋滋聲從他體內傳出！他胸口那被楚明凰重掌擊中的位置，皮膚下透出詭異的紅光！
    “他在啟動自毀程序！”沈昭驚恐地尖叫！前世實驗室處理失敗品的恐怖畫麵瞬間湧入腦海！
    “按住他！”楚明凰厲喝一聲，不知從哪裏爆發出最後的力氣，猛地從石床上坐起！動作牽扯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身體，但她渾然不顧！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鎖定林銳胸口那閃爍紅光的核心位置！
    青鸞和影衛立刻撲上，死死按住劇烈掙紮抽搐的林銳！
    楚明凰染血的手指快如閃電般探出，指尖不知何時已夾著三根細如牛毛、閃爍著寒芒的金針！她的動作帶著一種與重傷之軀不符的精準與穩定，帶著一種源自古老傳承的、洞悉生命奧秘的冷酷！
    “噗！噗！噗！”
    三根金針帶著細微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刺入林銳胸前三個極其隱秘、非醫道聖手絕難辨認的穴位！金針入體的瞬間，林銳身體猛地一僵！體內那危險的滋滋聲如同被掐斷了電源，驟然停止！皮膚下透出的紅光也迅速黯淡下去！他停止了抽搐，再次陷入一種強製性的“休眠”狀態，隻有那雙冰冷的墨瞳，依舊無神地睜著，倒映著石窟頂部嶙峋的岩石。
    楚明凰做完這一切，如同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猛地一晃，向後倒去，再次陷入昏迷。鮮血從她嘴角和肩頭汩汩湧出。
    “陛下！”沈昭肝膽俱裂，慌忙撲過去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
    石窟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油燈燃燒發出的劈啪微響，和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殘酷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她們所在的世界，是冰冷的沙盒。
    她們的身份，是編號的實驗品。
    她們的情感，是記錄的數據。
    她們的掙紮與反抗，觸發了冰冷的清除指令。
    沈昭緊緊抱著楚明凰冰冷沉重的身體，看著她慘白如紙的臉，感受著她微弱卻頑強的呼吸，巨大的悲傷、憤怒、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懼將她徹底吞噬。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滴落在楚明凰染血的衣襟上。
    就在這時——
    “滴…滴滴滴…”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子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石窟中響起！
    聲音的來源，正是青鸞從林銳手腕上剝離下來、此刻被她緊緊攥在手中的那個金屬腕表裝置！
    隻見那原本黯淡的屏幕上，突然亮起了一行行冰冷的、不斷跳動的紅色字符！屏幕中央，一個縮小了無數倍的、如同眼睛般的幽藍光點，正以一種恒定的頻率，無聲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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