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內，死寂如墓。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能量過載後的焦糊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楚明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臉色是近乎透明的慘白，唇角、胸前被大片暗紅的血跡浸染，觸目驚心。沈昭跪伏在她身邊，雙手死死捂住楚明凰心口那片不斷洇開暗紅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堵住那流逝的生命力。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砸在楚明凰冰冷的皮膚上，濺開細小的水花。巨大的恐懼和後怕如同冰冷的巨蟒，纏繞著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窒息。成功了？失敗了？那個坐標…那個“涅盤”協議…到底有沒有用？巨大的未知如同深淵，吞噬著她僅存的希望。
    青鸞拖著斷臂，強撐著守在石窟入口，臉色同樣難看至極。僅存的影衛如同沉默的石像，緊握著武器，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死寂的黑暗。角落裏，被捆縛的林銳如同失去能源的廢鐵，墨黑的瞳孔一片死寂。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
    嗡！！！
    一股無形的、令人牙酸的共振波毫無征兆地席卷了整個石窟！地麵微微震顫，岩壁上細小的碎石簌簌落下！那枚滾落在楚明凰手邊、光芒黯淡的天道碎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不穩定的幽藍光芒！光芒扭曲著，如同沸騰的火焰！
    緊接著，碎片上方三尺處的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扭曲、蕩漾起來！無數細碎的光點憑空出現，瘋狂地旋轉、匯聚！
    光線在扭曲中凝聚，色彩在紊亂中重組！
    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扭曲的光影中迅速凝實！
    僅僅數息之間，一個清晰的身影便懸浮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個穿著寬大、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類似研究服）的身影。身形頎長，麵容卻籠罩在一片如同水波般不斷蕩漾、無法看清具體五官的柔和光暈之中，隻能勉強分辨出鼻梁的輪廓和緊抿的、缺乏血色的薄唇。他或她）的雙手隨意地插在寬大的袍袖之中，姿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非人的從容。
    正是那枚天道碎片幻象中，穿著白袍、如同死神般冷漠的身影！也是沈昭前世記憶中，研究所裏那些掌控一切、視生命為數據的最高權限者之一！
    冰冷的、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合成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宣判，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石窟內：
    “目標一：沈昭，編號s07。目標二：實驗體‘凰’，序列號k001。階段性觀測報告更新。”
    那模糊麵容下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精準地掃過昏迷瀕死的楚明凰，掃過淚流滿麵、驚恐萬狀的沈昭，最後落在光芒不定的碎片上。
    “基於‘界鑰’碎片）異常能量波動及逆向入侵行為記錄，結合清理者‘寒鋒’林銳）小隊失聯信號分析…”那無機質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進行著某種邏輯判斷，“結論：實驗體已突破預設安全閾值，變量擾動等級：災難級。實驗場穩定性風險：極度高危。”
    沈昭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僵，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巨大的恐懼讓她連呼吸都忘記了，隻能死死抱著楚明凰冰冷的身體，如同護崽的母獸，驚恐地瞪著那懸浮在半空、如同神隻般冷漠的身影。
    那模糊麵容似乎轉向了沈昭的方向，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評估實驗成果般的“讚歎”：
    “07號，還有‘凰’。真是…令人驚歎的階段性成果。憑借沙盒內低維能量層級和原始技術手段，竟能強行突破‘界鑰’的部分底層協議，反向定位並嚐試激活‘涅盤’後門…甚至…重創一支標準清理者小隊。”
    那“讚歎”裏沒有溫度，隻有冰冷的計算和一絲被冒犯權限的漠然。
    “這充分證明了‘情感變量’與‘高能基因樣本’結合後產生的…不可預測性及潛在破壞力。數據…極具研究價值。”
    極具研究價值？！
    沈昭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她們拚死掙紮、用命換來的反抗，在對方眼中，僅僅隻是冰冷的“研究數據”？！
    “停下無謂的抵抗。”博士姑且稱之為博士）的投影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如同程序指令般的決斷，“此行為已觸發最終安全協議臨界點。”
    他那模糊的麵容似乎“看”向了昏迷的楚明凰，又或者是在“看”著她心口位置那枚依舊在閃爍幽光的碎片。
    “主動解除抵抗，接受‘歸途’程序引導，返回‘巢穴’。”博士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你們將獲得‘新生’——靈魂創傷修複、生命基質重塑、記憶格式化以消除‘汙染’痛苦。這是最優生存路徑選擇。”
    新生？格式化？消除痛苦？變成實驗室裏沒有記憶、沒有思想的活體標本？！
    “不…！”沈昭從喉嚨裏擠出破碎的拒絕，身體因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她不要這樣的“新生”！她寧願和楚明凰一起死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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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的投影似乎並未在意沈昭的反應，仿佛她的意誌隻是微不足道的噪音。他那模糊的麵容微微抬起，仿佛穿透了石窟厚重的岩層，看向了整個世界的虛空。
    “拒絕接受最優路徑。”冰冷的電子音如同喪鍾敲響，“基於《跨維度實驗風險控製終極條例》，確認執行‘湮滅’協議。”
    他插在袍袖中的一隻手緩緩抬起，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隻包裹在某種奇特柔性銀色材質中的手。那隻手對著虛空，做了一個極其簡單、卻充滿毀滅意味的——虛握動作。
    “目標沙盒世界：第17號‘凰途沙盒’。核心能量場坐標已鎖定。‘淨除者’單位已激活，進入躍遷程序。”
    “毀滅程序啟動倒計時：72小準時。”
    那冰冷的聲音頓了頓，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說明書，補充道：
    “湮滅範圍：覆蓋整個第17號沙盒核心能量場穩定區域即當前世界所有生命存在疆域）。湮滅模式：時空基點塌縮。結果：目標沙盒時空結構徹底崩解，所有數據生命）信息歸零。”
    72小時！整個世界！徹底湮滅！歸零！
    赤裸裸的、毫無掩飾的毀滅威脅！如同冰冷的巨錘，狠狠砸碎了沈昭心中最後一絲僥幸！整個世界…大楚王朝…億萬生靈…都將因為她們的反抗…化為虛無？！
    巨大的絕望和罪孽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沈昭徹底淹沒！她的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隻有抱著楚明凰的手依舊死死不肯鬆開，仿佛那是她與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唯一的連接。眼淚洶湧而出，混合著巨大的恐懼和無助。
    “螻蟻…爾敢！！！”
    一聲嘶啞、微弱、卻蘊含著滔天暴怒和帝王威嚴的厲喝，如同垂死凶獸的咆哮，驟然響起！
    是楚明凰！
    她不知何時竟強行睜開了一絲眼縫！那雙鳳眸因失血和劇痛而黯淡無光，瞳孔甚至有些渙散，但眼底深處燃燒的，卻是足以焚毀九天的暴怒火焰和被徹底踐踏尊嚴的極致狂怒！她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染血的手死死抓住沈昭的手臂，仿佛要借力坐起，直麵那懸浮的投影！
    “陛下！別動！”沈昭驚恐地按住她，淚水更加洶湧。
    楚明凰的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虛弱而劇烈顫抖，鮮血不斷從嘴角湧出，但她無視沈昭的勸阻，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利刃，死死釘在半空中那模糊的投影上，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靈魂的血腥味：
    “孤的江山…孤的子民…豈容…爾等…機器…妄言…湮滅？！”
    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帝王不容褻瀆的驕傲和玉石俱焚的決絕！
    博士的投影微微側頭，那模糊的光暈似乎“注視”著垂死掙紮的楚明凰。冰冷的電子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類似程序邏輯無法理解的波動：
    “實驗體‘凰’，情緒模塊活躍度：極端危險閾值。邏輯核心：無法理解。‘湮滅’非情緒化指令，乃基於汙染擴散風險評估的…最優解。”
    “最優解？”楚明凰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弄的弧度，帶著一種睥睨螻蟻的輕蔑，“孤…今日…若不死…他日…必踏平…爾等…巢穴…將你們…這些…自詡神明的…機器…碾為…齏粉！”
    話音未落，她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身體軟倒下去，意識再次陷入黑暗的邊緣，唯有那隻抓住沈昭的手，依舊如同鐵鉗般死死不放！
    博士的投影沉默了片刻，似乎楚明凰那瘋狂的威脅超出了他的邏輯處理範疇。最終，他那毫無感情的目光轉向了沈昭，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
    “07號。72標準時。這是‘巢穴’給予變量的…最後觀測窗口，也是你們獲取‘新生’的唯一機會。”
    “倒計時結束，‘湮滅’協議啟動，不可逆轉。”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閃爍，如同信號不良的全息影像。那模糊的麵容似乎最後“看”了一眼楚明凰心口位置那枚依舊閃爍幽光的碎片，留下最後一句冰冷的陳述：
    “珍惜…這最後的…‘真實’。”
    話音落下，扭曲的光影猛地向內坍縮！刺目的幽藍光芒一閃即逝！
    博士的投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隻有那枚天道碎片，光芒黯淡地滾落在楚明凰染血的衣襟旁，表麵幽光流轉的符文，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分。
    石窟內，死寂重新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絕望。72小時的毀滅倒計時，如同無形的絞索，套在了每個人的脖子上。
    沈昭緊緊抱著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楚明凰，巨大的恐懼和無助讓她渾身冰冷。她該怎麽辦？帶著楚明凰回去，接受“新生”和格式化？還是…留下來，眼睜睜看著整個世界因為她們而毀滅？
    就在她絕望的淚水滴落在楚明凰蒼白臉頰的瞬間——
    那枚緊貼著楚明凰心口的碎片，毫無征兆地再次亮起！這一次，不再是幽暗的藍光，而是一縷極其微弱、卻純粹而溫暖的…金色光芒！
    那縷金光如同有生命的靈蛇，悄無聲息地順著楚明凰染血的衣襟縫隙，鑽了進去，輕柔地纏繞在她心口那道最深、最致命的舊傷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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