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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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焦糊味混雜著未散盡的能量餘燼,在空曠的殿宇內沉沉浮浮,如同瀕死巨獸的喘息。殿頂華麗的藻井被撕裂開一道猙獰的豁口,破碎的琉璃和木屑簌簌掉落,在冰冷堅硬的黑曜石地麵上鋪開一片狼藉。方才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交鋒,幾乎抽幹了殿內所有的光和熱,隻留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劫後餘生的死寂。
楚明凰的身影,是這片死寂中最孤絕的礁石。
她脊背挺得筆直,玄色龍袍的下擺被無形的力量撕開幾道裂口,露出底下同樣深色的襯裏,卻絲毫不減其巍然氣度。隻是那過分挺直的姿態,隱約透出一絲強弩之末的緊繃。她用拇指指腹,緩慢而用力地擦過唇角,將那抹刺目的猩紅狠狠抹開,在蒼白如冷玉的臉頰上拖曳出一道驚心動魄的痕跡,如同雪地綻開的紅梅。
那雙鳳眸,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裏麵翻湧的卻不是恐懼,而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烈焰。她冷冷地“看”著方才全息投影消失的位置,那裏隻剩下空氣扭曲後的淡淡漣漪。
“孤的命,孤的世界,輪不到你來決定。”聲音不高,甚至因為內腑的震蕩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字字如冰錐,鑿在空曠大殿的四壁,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意誌,一種瀕死也要拖著整個世界陪葬的瘋狂決絕。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右手猛地攥緊!一直懸浮在她掌心上方、散發著不穩定幽藍光芒的“碎片”殘骸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強光。那光芒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蠻橫,硬生生將空氣中最後一點殘留的投影能量波動徹底撕裂、吞噬!
“昭昭,”楚明凰沒有回頭,聲音因強行催動力量而更添幾分暗啞,卻清晰無比地穿透了死寂,“坐標記下了?”
沈昭的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剛才那能量爆發的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撕碎。可當楚明凰那帶著硝煙氣息的問話傳來時,一股奇異的決絕猛地壓下了所有恐懼。
“記下了!”她用力點頭,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從肺腑裏擠壓出來,帶著豁出一切的狠勁。那雙總是靈動狡黠、藏著無數小心思的杏眼裏,此刻隻剩下孤注一擲的亮光。博士的威脅,楚明凰的瘋狂,將她骨子裏那份被求生欲掩蓋的、來自現代金融叢林搏殺出來的狠厲徹底點燃。毀滅?好!那就一起毀滅!
楚明凰終於緩緩側過身。
四目相對。沈昭清晰地看到,女帝眼底那幽深的寒潭之下,翻騰的毀滅之火正熾烈燃燒,幾乎要將她自己連同這方天地一起焚成灰燼。那火焰映在沈昭眼中,非但沒有讓她退縮,反而像是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燃了她壓抑已久的某種東西。
“好。”楚明凰的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堪稱驚心動魄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來自九幽地獄的宣告,冰冷而暴戾。“那就…毀了它!”一字一頓,裹挾著玉石俱焚的瘋狂意誌,擲地有聲。
這赤裸裸的毀滅宣言,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殿內凝滯的空氣上。
就在這宣言的尾音尚未完全消散的刹那——
“唔!”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從楚明凰喉間溢出。
她那挺直如標槍的身體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方才強行催動碎片、中斷投影的反噬,以及長久以來被碎片侵蝕的舊傷,此刻如同無數毒蛇同時噬咬爆發!一口更為濃稠、色澤暗沉的鮮血猝不及防地噴濺而出,在她玄色的龍袍前襟上洇開一大片黏膩的深色痕跡,有幾滴甚至濺落在冰冷的地磚上,開成幾朵妖異的小花。
帝王強撐的傲骨,在劇痛的撕扯下,終究現出了一絲裂痕。
“陛下!”
驚呼脫口而出。沈昭的身體比她的腦子反應更快。在楚明凰踉蹌著向後倒去的瞬間,她已如離弦之箭般衝了過去,張開雙臂,不管不顧地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去承接那份帝王之重。
溫熱的、帶著鐵鏽般腥甜氣息的液體瞬間沾染了她的指尖和前襟。那觸感黏膩滾燙,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猛地一縮,心髒也隨之狠狠抽搐。楚明凰的身體冰冷而沉重,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那具身軀裏紊亂狂暴的氣息在瘋狂衝撞。
“陛下…您…”沈昭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手臂卻死死地環住楚明凰勁瘦的腰身,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身體劇烈的起伏,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牽動著她的神經。
楚明凰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冰冷的臉頰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鬢角。那微弱的、帶著血腥氣的呼吸拂過沈昭頸側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
“嗬…”一聲低啞的、帶著痛楚餘韻的輕哼在沈昭耳畔響起。楚明凰微微抬起頭,沾染了血色的薄唇距離沈昭的唇瓣不過咫尺。她那雙幽深的鳳眸因為劇痛而蒙上了一層生理性的水光,卻絲毫未減其銳利和…某種近乎瘋狂的專注。
她看著沈昭眼中來不及掩飾的驚惶和擔憂,看著那微微顫抖的睫毛,看著那因緊張而失去血色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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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了?”楚明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裏擠出來的,帶著令人心悸的沙啞。她染血的手指突然抬起,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攫住了沈昭支撐著她的手腕。那冰冷的指尖緊緊扣在沈昭溫熱的脈搏上,力道之大,幾乎要嵌入她的皮肉。
沈昭的呼吸猛地一窒。怕?她當然怕!怕死,怕這瘋子把自己玩死,怕這搖搖欲墜的世界徹底崩塌!可手腕上傳來的冰冷觸感和強勢的禁錮,卻像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她所有的恐懼外殼,露出底下更為洶湧的情緒——一種被這瘋子的瘋狂所點燃的、同歸於盡的狠勁。
“怕?”沈昭的聲音因用力支撐而有些發緊,卻異常清晰地響起。她非但沒有掙脫那冰冷的手,反而迎上楚明凰那雙燃燒著毀滅與痛楚的眼睛,那雙總是藏著狡黠算計的杏眼深處,此刻竟也燃起一簇相似的、不顧一切的火焰,“怕得要死!但怕有用嗎?”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反問,“那個狗屁博士會因為我怕,就放過我們嗎?陛下您…會因為我怕,就收手嗎?”
楚明凰扣在她腕上的手指,似乎因她這出乎意料的、帶著鋒利棱角的回答而微微一頓。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鳳眸裏,清晰地映出沈昭此刻的模樣——蒼白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琉璃,脆弱又鋒利。那裏麵沒有退縮,隻有一種豁出去的、近乎同步的瘋狂。
一絲極淡、極難察覺的弧度在楚明凰染血的唇邊掠過,快得如同幻覺。那是一種找到同類、找到共犯的微妙快意。
就在這緊繃而微妙的氣氛幾乎要將空氣都點燃的刹那——
“砰!”
沉重的殿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裹挾著殿外凜冽夜風和濃重血腥氣的狂風瞬間灌入,吹得殿內殘存的紗幔瘋狂舞動,也吹散了兩人之間那近乎凝滯的曖昧與硝煙。
一道矯健如雌豹的身影帶著一身濃重的殺伐血氣衝了進來,正是楚明凰最信任的暗衛統領,青鸞。她暗色的勁裝上沾染著大片深色的汙跡,分不清是泥濘還是幹涸的血。那張總是沒什麽表情的冷峻臉龐此刻布滿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發髻散亂,幾縷碎發被汗水和血水黏在頰邊。
“陛下!”青鸞的聲音急促,帶著風塵仆仆的沙啞和鐵鏽般的血氣,她單膝重重跪地,激起細微的塵埃,“急報!蕭雲瑾率鎮北軍精銳三萬,聯合西境叛軍五萬,以‘清君側、誅妖妃’為名,已突破龍脊關!先鋒鐵騎距離皇城不足百裏!沿途守軍…節節潰敗!”
“清君側?誅妖妃?”沈昭心頭一凜,下意識地看向楚明凰。這矛頭,分明直指自己這個“禍水”!
這急報如同又一桶滾油,狠狠潑在了這早已沸騰的局勢之上。
殿內死寂了一瞬。
楚明凰的身體在沈昭的支撐下依舊冰冷而沉重,但方才因劇痛和虛弱而略顯渙散的眼神,卻在青鸞話音落下的瞬間,驟然凝聚!
那是一種被血腥氣徹底激發出來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凶戾光芒。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沈昭懷中直起身。盡管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幹的血跡,身形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搖晃,但那通身散發出的、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帝王威壓和殺伐之氣,卻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壓得人喘不過氣。她甚至不需要刻意站直,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便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
“嗬…”一聲低沉的、帶著血腥味的冷笑從楚明凰喉間溢出。她染血的唇,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弧度越來越大,最終形成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愉悅的、極度嗜血的冷笑。唇瓣上那抹猩紅,在這森然的笑容中,顯得愈發妖異奪目。
“正好。”她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仿佛聽到的不是大軍壓境的噩耗,而是一個期待已久的、有趣的遊戲開場。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緩緩掃過殿外深沉的、仿佛被血色浸染的夜色。那裏,似乎已經能聽到叛軍鐵騎踏碎山河的隆隆蹄聲。
然後,她倏地轉回頭。
視線精準地鎖住近在咫尺的沈昭。那目光如此之近,帶著未散的硝煙氣息和濃烈的血腥味,極具侵略性地撞入沈昭的眼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邀請。
楚明凰微微傾身,冰冷的、染血的唇瓣幾乎要貼上沈昭敏感的耳垂,灼熱而危險的氣息混合著血腥味,絲絲縷縷地鑽入沈昭的耳廓,激起一陣無法控製的戰栗。
“昭昭,”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帶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決斷,清晰地送入沈昭耳中,“做孤的…共犯。”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楚明凰那隻扣著沈昭手腕的、冰冷而染血的手,倏然下滑。
在沈昭因那聲“共犯”而心跳驟停、大腦一片空白的瞬間,楚明凰染血的指尖,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和一種近乎纏綿的殘忍,落在了沈昭溫熱的掌心。
冰冷的、帶著黏膩血汙的指尖,如同蘸著朱砂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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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
一劃。
帶著女帝指尖特有的微涼和不容抗拒的意誌,在沈昭柔軟敏感的掌心肌膚上,清晰地刻下了一串冰冷而致命的符號——那是博士巢穴的精確坐標,一個注定要被徹底抹去的死亡標記。
那冰冷的觸感,如同烙印,深深刻入肌膚,也刻進了靈魂深處。
殿外,叛軍鐵蹄踏碎山河的聲浪,仿佛已透過厚重的宮牆隱隱傳來,帶著摧毀一切的隆隆氣勢。
殿內,血腥味、硝煙味與一種詭異的、同生共死的曖昧瘋狂交織。
沈昭的掌心,那串由帝王之血刻下的死亡坐標,正散發著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她下意識地蜷起手指,將那冰冷的印記緊緊攥在掌心,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串符號,而是一枚即將引爆整個世界的鑰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痕的黏膩和楚明凰留下的微涼體溫。
楚明凰染血的唇瓣還停留在她耳畔極近的地方,冰冷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她頸側最敏感的皮膚,帶來一陣陣細微的戰栗。那句“做孤的共犯”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瘋狂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玉石俱焚的重量,狠狠砸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怕嗎?怕得要死。沈昭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指尖的冰涼和心髒在胸腔裏狂野的撞擊。
可當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再次撞進楚明凰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時——那裏麵沒有半分對死亡的恐懼,沒有對叛軍壓境的慌亂,隻有一片燃燒到極致的、近乎純粹的黑。那是深淵,是焚盡一切的地獄之火,是拉著整個世界陪葬的瘋狂決心。而在這片毀滅的烈焰中心,沈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被那火焰包裹著,吞噬著,仿佛也成了這瘋狂圖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種奇異的、近乎眩暈的感覺攫住了她。
殿門處,青鸞依舊單膝跪地,頭顱低垂,保持著最恭敬的姿態,仿佛一尊沉默的黑色石雕。但沈昭眼角的餘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位冷麵暗衛統領一絲極其細微的異樣——青鸞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指尖正無意識地深深掐進堅硬的玄鐵護腕中,用力到指節泛出青白色,細微的顫抖被強行壓製在冰冷的金屬之下。那緊繃的姿態,泄露了遠比她平靜麵容多得多的驚濤駭浪。
是為了叛軍?還是為了…陛下此刻近乎自毀的瘋狂?
沈昭無法確定。她隻覺得青鸞那壓抑的顫抖,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她最後一絲試圖保持清醒的屏障。
“陛下…”沈昭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我…能做什麽?”她幾乎是本能地問出了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在這死寂的大殿裏異常清晰。不再是之前為了苟命的虛與委蛇,不再是精打細算的權衡利弊,而是一種被徹底卷入風暴中心後,近乎認命的、孤注一擲的詢問。
楚明凰眼底那焚毀一切的烈焰,似乎因她這聲詢問而微微跳動了一下,燃燒得更加幽深難測。
女帝染血的唇瓣終於離開了沈昭的耳畔,緩緩拉開一點距離。她冰冷的指尖,卻並未離開沈昭的手腕,反而順著那纖細的腕骨,以一種近乎描摹的姿態,緩慢地向上滑去,帶著黏膩的血跡,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幾道蜿蜒的紅痕,如同某種詭異的契約符文。
她的目光,牢牢鎖著沈昭的眼睛,像是在欣賞一件終於落入掌心的、獨一無二的珍寶,又像是在審視一個即將與自己一同踏入深淵的祭品。
“你?”楚明凰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待在我身邊,昭昭。”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指尖停留在沈昭的手肘內側,那薄薄皮膚下跳動的脈搏處。然後,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跪在殿門的青鸞都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血腥與風暴的氣息:
“親眼看著…朕如何碾碎他們。”
碾碎他們。
碾碎叛軍?碾碎博士?還是碾碎這整個世界?
沈昭不知道。她隻知道,掌心的坐標烙印灼熱得如同燒紅的烙鐵,楚明凰指尖的血痕冰冷刺骨,而女帝眼中那毀滅一切的烈焰,正將她僅存的理智寸寸焚燒殆盡。
殿外,叛軍鐵蹄踏碎山河的聲浪,似乎更近了。那沉悶的、毀滅的節奏,一聲聲,敲打在岌岌可危的宮牆上,也敲打在殿內每一個人的心上。
青鸞掐進護腕的手指,猛地又是一緊,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她依舊低著頭,但沈昭仿佛能感受到那低垂的眼簾下,翻湧著何等驚駭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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