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緊緊凝視著這隻小生物，眼中閃過幾縷好奇之光。對於常年悠遊於水中的人魚而言，陸地上的飛禽，他見得最多的當屬海鷗和鷹、還有一些在海灘上的鸛與鶴。
    他的尾鰭緩緩張開，尾部微微抬起，鱗片在光線之下閃爍不定，好似在對這位小訪客致以無聲的歡迎。
    辭穆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這是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後，頭一回感受到簡單的喜悅。
    他輕聲呢喃：“瞧，它應該是在尋覓築巢的材料呢。”
    咦……現在已經是春季了嗎？
    這邊常年濕熱，辭穆都不知道現在已經是春季時節了，他記的石頭上時間和這裏的時間好像根本沒對上啊，糟糕，又發現自己不在地球的證據了。
    小鳥終於選定了一根細長的枯枝，滿意地叼在喙中，振翅飛向遠處的樹叢。
    辭穆的目光追隨著它消失的方向，發現遠處的樹枝已泛出嫩綠的新芽，河岸邊的草地上點綴著零星野花，是哦，前段時間都沒怎麽看到野花。
    “春天到了……”辭穆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些許驚訝，直到此刻才真切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在葫蘆中的日子仿若與外界隔絕，讓他幾乎忘卻了季節的更替。
    九艉並未回應，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揣測的情緒。
    對人魚來說，春天意味著新生，亦意味著變化。
    水溫升高，河流奔騰，萬物複蘇——這這是個充滿生機卻也暗藏危險的季節。
    他的尾鰭輕輕拍打著葫蘆內壁，似在回應外界那股生命力量的召喚。
    辭穆不禁多看了幾眼人魚的反應，心中湧起一種奇異之感——即便身處這個陌生世界，即便身旁僅有一條冷漠的人魚相伴，春天依舊如期而至，帶來新的希望與可能。
    或許，他的生活也能如那隻小鳥一般，在看似荒蕪之地尋得築巢的材料，開啟一段一段嶄新的快樂。
    歸家之時遙遙無期，隻能在這些鎖事上盡量找到自己還活著的印記。
    “唧！”
    翠綠葉間，一隻體型嬌小的仙唐加拉雀發出清脆的鳴叫，它的羽毛光潔如綢緞，即便在雨前陰沉的天色下，依然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小雀伸長細長的頸部，似跳舞般左右搖擺，每一個動作都滿是討好之意。它不時撲騰著精致的翅膀，翅尖上那抹淡黃色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這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吸引樹枝上方那隻稍大的同類。
    樹上的雌雀收攏灰色的羽翼，高傲地轉過身去，對下方熱切的追求者似毫無興趣。它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矜持與優雅，留給癡情小雀一個完美的背影，然後翩然離去。
    “求偶加油哦。”辭穆去旁邊撿了一些小樹枝堆著那隻小雀的附近，它果然看到這堆樹枝，然後跳過來在樹枝裏頭挑挑揀揀尋找著合適的築巢材料。
    它一點也不怕辭穆，還揀了好些個鮮色的果子放在了辭穆的附近，擺明就是送給辭穆的謝禮。
    辭穆的心又軟又高興，他沒敢吃那些果子，卻都揀起來對著小雀傻笑：“祝你成功哦小鳥。”
    九艉不知何時出現在辭穆身旁，紅色的長發在微風中肆意舞動，他順著辭穆的目光看向那對小鳥，嘴角也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天空愈發陰沉，烏雲在頭頂聚集，時不時有悶雷在雲層中翻滾，不久後，淅淅瀝瀝的雨飄落下來。
    天公不作美，小動物的求愛之路就此中斷，還是趕緊回家加固新巢穴吧。
    今日的天氣似乎欠佳，鮮少有鳥兒來向辭穆討要葫蘆果的籽，葫蘆果又很容易被火燒穿，所以辭穆經常會撿掉下的葫蘆果全都掏空做成容器，這些籽他本來不知道要怎麽用，後來才發現小動物們愛吃。
    他自己也會收集起來，等他哪天有適合的鍋了，可以拿來當成瓜子一樣炒起來做零嘴吃。
    辭穆坐在葫蘆深處，將采來用於消腫的莖葉汁塗抹在被蚊蟲叮咬得一塊塊的皮膚上。這裏的蚊蟲不僅體型大，而且毒性很強，它們無視皮膚更嬌嫩的苗苗，把辭穆當成血包，一波又一波地發起攻擊。
    辭穆實在難以忍受，隻能拜托人魚幫他尋得這種樹汁，塗抹之後果然好了許多，味道還十分好聞。
    他抬起頭，視線穿過葫蘆內昏暗的空間，落在棲息於葫蘆口邊緣的奇異生物身上。
    因為這幾天下雨量超大，雨聲幾乎就沒停過，水位也可見的上漲了許多。
    辭穆幾天前特意調整了葫蘆果果的位置，將它掛在一處略高的樹枝上。如此精心的安排，使得雨水不會直接落入他們的棲息地，卻又恰好讓九艉能夠將那條華麗的尾巴伸展到外麵。
    此刻，細密的雨絲正輕柔地拍打在那些酒紅色的鱗片上，每一滴水珠落下，都在鱗片表麵激起微小的漣漪，然後順著弧度滑落，如同星辰墜入深海。
    這是辭穆頭一回目睹九艉梳理自己的長發。
    那些紅得近乎妖異的發絲在人魚修長的指間流淌，宛如液態的火焰。
    辭穆不確定那是否能稱作“毛發””——它們好似遵循著某種奇特的規律，從不被水沾濕，即便在雨中也保持著幹燥的光澤。
    更令人驚奇的是，那些發絲好似擁有自己的意識，會在強光照射時自動展開，為九艉那完美的背肌遮擋熱帶刺目的陽光，如同一把活的、會呼吸的傘。
    隨著外界光線漸弱，九艉身上的鱗片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辭穆早已留意到這種現象——人魚的鱗片會隨著周圍環境的明暗調整自身的亮度。
    此刻，在陰雨天的暗沉光線下，那些鱗片一個個逐漸亮了起來，散發出一種內斂而神秘的光芒。
    在辭穆眼中，九艉的整個身軀好似被一層月色般柔和的光暈所包裹，那光芒不刺眼也不黯淡，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人魚優美的輪廓。
    辭穆靠在葫蘆內壁，懷中抱著玩累了的苗苗。小家夥的呼吸已變得均勻而綿長，小臉蛋上還帶著玩耍後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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