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對這條人魚的依賴，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深。
    在見到九艉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想要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衝動。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十分的安慰，還有點想哭。
    我可能是真的太想家了，明明九艉都不愛與他說話，但是他在心裏也把九艉當成了家人一樣，和苗苗都是他在這個世界裏重要的……人吧。
    九艉蹼爪輕輕撥弄了一下河灘邊緣，幾顆圓潤的鵝卵石被他撥進了水中，發出輕微的“咕咚”聲。
    他似乎對這些小石頭產生了興趣，尾巴無意識地擺動著，攪動著淺灘的水流。
    “那個……”辭穆的聲音有些幹澀，他抱著苗苗，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能感受到九艉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冷漠疏離的氣息，這讓他本能地感到膽怯，人魚除了最開始有些粗暴外，後麵從來沒有傷過他。
    “我……我總想著你應該會回來，”他頓了頓，努力組織著語言，聲音裏帶著難溢言表的感激，他結巴的說：“你……你又喜歡在水裏休息，所以、所以我弄了個葫蘆固定在河麵上，不會沉下去……”
    他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九艉終於停止了撥弄石子，他抬起頭，紅寶石般的眼睛看向辭穆，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像兩顆冰冷的寶石。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辭穆，似乎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辭穆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苗苗，似乎想從孩子身上汲取一些勇氣。
    “我還把……”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把話說完整了：“我把附近的河水引過來了一些……弄了個小水潭……”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用石頭和泥土圍起來的小水坑，那裏麵的水還很渾濁，但隱約能看到水底鋪著一些柔軟的水草。
    “你應該會喜歡的吧……”辭穆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不知道九艉是否能聽懂他的話，也不知道他是否會接受他的好意。
    九艉的目光從小水潭上掃過，然後又回到了辭穆的臉上。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滑入了水中。他沒有遊向辭穆所指的小水潭，而是遊向了另一個方向。
    辭穆的心猛地一沉，他以為九艉要離開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九艉的身影在水中漸漸遠去。
    “辭穆……”苗苗似乎感受到了辭穆的失落，他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著辭穆的臉頰，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在安慰他。
    辭穆低下頭，看著苗苗稚嫩的小臉，心中湧起一股酸澀。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條神秘的人魚是否會再次拋棄他們。
    人類是群居動物，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條人魚，還有他親手養大的苗苗，失去其中一個，都會讓這個人類脆弱的神經造成傷害。
    就在這時，九艉遊到了小水潭的另一邊，那裏有一塊凸起的岩石，卡住了隨著水流飄蕩的葫蘆形狀的小屋。
    九艉用蹼爪扒住岩石邊緣，將上半身探出水麵，然後，他轉過頭，看向辭穆，發出了一聲清亮的、類似於海豚呼喚的聲音。
    辭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九艉是讓他過去。
    他抱著苗苗，慢慢地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這條喜怒無常的人魚。
    他走到小水潭邊，看著九艉。九艉也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辭穆聲音裏帶著試探，他輕聲道：“你是要在這裏休息嗎？”
    九艉沒有回答，隻是將身體緩緩地滑入了葫蘆小屋中，他躺進去尾巴可以伸出來拍打水，且算是合身吧。
    他的尾巴輕輕擺動著，將身體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然後，他閉上了眼睛，似乎真的要休息了。
    辭穆抱著苗苗，站在那裏，看著九艉。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是應該離開，還是應該留在這裏。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他輕手輕腳地坐在小水潭邊，將苗苗放在自己的腿上，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掬起清水洗著孩子臉上的血和泥，苗苗痛得直咧嘴。
    但他們倆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打擾到九艉的休息。
    他低頭看著苗苗，苗苗也正看著他。苗苗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和依賴，他伸出小手，抓著辭穆的衣服，發出模仿人魚的海豚音。
    辭穆輕輕地撫摸著苗苗的頭發，心中湧起一股溫暖。
    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隻要有苗苗在，他也不會太孤單了。
    他抬頭看向九艉，九艉依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他的身體隨著水波輕輕起伏，尾鰭垂掛在外緩緩搖晃。
    辭穆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感激九艉的救命之恩，也畏懼他的強大和神秘。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信任這條人魚，但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他隻能緊緊地抱著苗苗，祈禱著這條強大的人魚，能夠繼續庇護他們。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對這條人魚的依賴，正在不知不覺中加深，甚至，他內心深處，隱隱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渴望，渴望能夠更靠近他，更了解他。
    他將頭埋在孩子的頸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想從孩子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來驅散內心的不安。
    辭穆抱著懷中的苗苗，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擦拭著自己臉上混雜的血泥。夕陽的餘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他傷痕累累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安與期待，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被微風吹散，卻又帶著隱約的期待：“九艉，你不會走了吧？”
    水麵上，那漂浮的葫蘆小屋內驀地傳來一陣低沉咕嚕聲，恰似海底深處氣泡破裂之音，又仿若遠方雷鳴的幽幽回響。這聲音雖短促，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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