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穆聽不懂人魚的話時總有一番自己的見解，所以他也沒聽懂九艉話語裏真正的意思。
    被我扔了。
    能夠獨自捕食的小家夥在這個年齡段都會被放出海去自生自滅，留在九艉眼裏就像是多了一個敵人。
    這是人魚的生存法則，殘酷卻必要。
    那裏水草豐茂，魚群密集，是他為苗苗選擇的新家。
    況且他留給苗苗的那塊珊瑚礁區域足夠安全，食物也豐富，根本不需要擔心會餓死。
    小家夥已經學會了基本的捕食技巧，有著人魚的本能和敏捷，足以在這片水域生存下去。
    九艉的鰓部張合著，呼出一串細小的氣泡，它們緩緩上升，在月光照射的水麵下閃爍。
    九艉認為自己應盡的責任已經做到，等苗苗再大一點就把他趕出自己的海域，讓他去別的地方。
    這是自然的規律，也是必須的選擇。
    總之，不可以夾在他與人類伴侶的中間。
    九艉的眼睛在黑暗的水中閃爍著光芒，人魚的唇角微微上揚，現在，他的世界將隻剩下他和辭穆，再無多餘的角色。
    湖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天空中零星的雲彩。一陣微風掠過水麵，激起微微波紋，打破了這份寧靜。
    苗苗潛出水麵，遠遠的對著那個坐在河邊發呆的男人叫了一聲。
    正當辭穆坐在湖邊石頭上發呆，雙目無神地注視著遠方時，聽到他的聲音後立刻左顧右盼。
    水麵蕩開一圈圈漣漪，一個小小的身影破水而出。
    苗苗那濕漉漉的腦袋探出水麵，嘴裏小心翼翼地銜著一條五彩斑斕的小魚，魚鱗在陽光下閃爍著彩虹般的光澤。他的大眼睛閃閃發亮，透著孩童的驕傲。
    苗苗見到辭穆，興奮地發出了一聲介於海豚啾啾聲和孩童歡笑之間的叫聲，水珠從他淺色的發絲間滑落。
    那雙因焦慮而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辭穆立刻抬起他的手，向苗苗用力招手，臉上寫滿了既欣喜又想責備的複雜情緒。
    苗苗見辭穆發現了自己，便迅速遊到岸邊，小手扒著濕滑的石頭，靈活地將半個身子探出水麵。
    他小心地把嘴裏那條還在微微掙紮的五彩小魚吐到辭穆的手心裏，濕潤的魚鱗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辭穆！”苗苗的聲音清脆悅耳，他仰起那張帶著稚氣的小臉，眼睛裏盛滿了期待與討好。
    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下，滴落在石頭上。
    “辭穆~”他又喚了一聲，這次語調更為柔軟，帶著撒嬌的意味，顯然是察覺到了人類臉上的不悅。
    麵對這樣的苗苗，辭穆卻沉著臉，沒有像往常那樣回應小家夥的親昵。
    苗苗整整消失了兩天，這兩天裏，辭穆幾乎寢食難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擔心這個小生命的安危。
    盡管九艉告訴過他不用擔心，但他無法像人魚那樣冷漠看待這件事。
    在他們生活的地方，苗苗連兩周歲都不到，就算是混血人魚，就算已經能獨自捕食，但讓這樣一個小家夥光著身子在廣闊無邊的水域裏遊蕩，怎能不讓人揪心？
    辭穆深深歎了口氣，左手輕輕掰開苗苗的小嘴，仔細查看。
    小家夥上下兩排尖牙已經長得整整齊齊，銳利如針。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口腔內側已經開始發育第二排牙齒，正如九艉那樣——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這個看似幼小的生物正在迅速成長，逐漸展現出人魚的特性與強大。
    辭穆的指尖輕輕劃過那些小小的牙齒，心中五味雜陳。。
    他伸出手臂，將濕漉漉的苗苗抱入懷中，低下頭，用臉頰使勁蹭著小家夥柔軟的肚皮，頭上的角小心地避開苗苗的身體。
    辭穆的聲音裏帶著責備，卻又掩不住心疼：“那裏有這麽好玩嗎？這裏才是你的家啊，你的父親九艉每天都按時回來，你不能像他一樣嗎？”
    苗苗在辭穆懷裏扭動著身體，發出咕嚕嚕的撒嬌聲，小手捧著那條五彩斑斕的魚，執拗地往辭穆嘴邊送。
    魚鱗在陽光下閃爍著彩虹般的光澤，苗苗的眼睛裏滿是期待，希望辭穆能接受自己的禮物。
    辭穆搖搖頭，輕輕推開苗苗的小手：“我不吃，留給你爸爸吃吧，他好像快回來了。”
    他握住苗苗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小家夥逐漸變尖的指甲，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辭穆的目光中流露出擔憂，他環顧四周，思考著能用什麽東西給苗苗修剪指甲。
    卻又想苗苗全身都是嫩肉，沒有像九艉那樣的鱗片保護，即使在水裏也會被鋒利的水草刮傷。
    辭穆的手指輕輕撫過苗苗光滑的皮膚，心中的保護欲愈發強烈。
    也許，苗苗本就不該出去打獵呢，他實在是太小了，辭穆把他從一隻任性挑剔的粉色小貓養的這麽大，他實在無法接受苗苗在他身邊消失。
    人魚混血的體質似乎天生就帶著某種神奇的韌性。
    自從苗苗來到這片湖泊，辭穆從未見他有過半點不適。那小小的身軀好像天生就與這世間的病痛隔絕，無論寒冬酷暑，他總是活力四射，眼睛裏閃爍著健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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