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的眼睛因回憶而更加明亮。那些五彩斑斕的小魚是海底的寶石，每當他捉到一條，總會迫不及待地遊回洞穴，期待著看到辭穆臉上的笑容。
    然而辭穆從來都不接受這些禮物，他那雙溫柔而謹慎的眼睛會審視每一條魚的色彩，然後輕輕搖頭。
    苗苗漸漸明白，在辭穆的認知中，那些鮮豔的顏色代表著警告——人魚也許能吃，但對於曾經的人類來說，那很可能是致命的毒素。
    苗苗的思緒還未完全沉浸在回憶中，一股強勁的水流突然從身側襲來，伴隨著一串細小的氣泡。
    九艉強壯的尾鰭在水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周圍的水流隨即形成一個完美的氣泡。
    苗苗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在水中翻轉，被困在了一個由氣泡構成的臨時牢籠中。
    浮在泡泡裏，苗苗那雙淺棕色的眼睛直直望向九艉，眼中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充滿期待。
    他的耳後腮微微張合，顯示出他的興奮。每次九艉這樣做，都意味著新的冒險即將開始——也許是去尋找更深處的珊瑚叢，或是探索那些隱藏在礁石間的洞穴。
    對於一個正處於成長期的人魚混血兒來說，這些冒險是他了解海洋、了解自己血脈的絕佳機會。
    九艉輕輕推動氣泡，帶著苗苗向遠處的珊瑚礁遊去。
    這種技藝九艉掌握得尤為精湛。泡泡內壁閃爍著微妙的虹彩，折射著海水中零散的陽光。
    氣泡在九艉的操控下開始加速，穿過海底複雜的水域。尾鰭有力地擺動著，推動他們穿越海底的暗流。
    九艉專注地盯著前方，偶爾瞥向被氣泡包裹的苗苗，確保這個脆弱的混血兒安然無恙。
    苗苗被安置在氣泡中心，雙手貼在透明的泡壁上，淺棕色的眼睛因興奮而睜得大大的。
    每當一群陌生的魚類從身旁遊過，他就會發出一串歡快的聲音，耳後的腮因激動而快速張合。
    “爸爸，我沒有看過那種！”苗苗指著一條體態優美、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藍綠色光芒的魚兒，聲音在水中形成一串細小的氣泡，透過泡壁傳向九艉。
    九艉發出一聲類似海豚的短促鳴叫，聲波在水中擴散，形成一種特殊的震動。
    他們穿過一片茂密的海草林，草葉在水流的作用下搖曳生姿，如同一場無聲的舞蹈.
    九艉刻意選擇了一條複雜的路線，穿過交錯的海溝、繞過危險的暗礁，時而上升至接近海麵的淺水區，時而又潛入幽暗的深海。
    經過近一個小時的高速遊行，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片壯觀的珊瑚礁群。
    與他們平日活動的區域不同，這裏的珊瑚更為繁茂，色彩也更加豐富多樣——有如火焰般燃燒的橙紅色，有如新葉般清新的嫩綠，還有如晴空般澄澈的湛藍。
    各種各樣的魚類在珊瑚間穿梭，形成一幅生機勃勃的海底畫卷。
    九艉減緩了速度，讓苗苗有足夠的時間欣賞這片美景。他能感受到苗苗的心跳因興奮而加速，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中閃爍著純粹的喜悅和好奇。
    當他們接近礁群中心，九艉輕輕一擊，包裹著苗苗的氣泡破裂了，化作無數細小的氣泡向上飄去。
    苗苗立刻感受到了海水的擁抱，他歡快地在水中翻了個身，深棕色的頭發在水流中飄動，顯得格外活潑。
    “這裏好大啊！”苗苗驚歎道，小手在水中劃出一道弧線，指向遠處一簇形狀奇特的藍色珊瑚：“那個看起來像辭穆給我講的故事裏的城堡！”
    九艉的眼中閃過不悅的陰影，他發出一連串短促的聲波，告訴苗苗可以自由探索這片礁群，但要小心那些看起來美麗卻帶有毒刺的生物。
    然後，不等苗苗回應，九艉優雅地轉身，強壯的尾鰭在水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朝著來時的方向遊去。他並未留下來看護，留下苗苗獨自探索這片奇妙的海底世界。
    他知道，這片礁群足夠大，足夠複雜，足夠美麗，能夠吸引苗苗的注意力很長時間。
    然而，與往常一樣，雖然每次回去都會遇到些困難——有時是複雜的洋流，有時是隱藏的食肉者——但探索與好奇心本就是孩子的天性。
    這不僅是為了避開潛在的捕食者，更是為了讓苗苗在回程時迷失方向。
    九艉把他帶到偏遠的珊瑚礁不再管他，這種近乎冷漠的行為在人類看來或許殘忍，但在海洋生物的世界中，這是必要的教導，是生存技能的傳授。
    等到苗苗玩累了想要回家，他會發現自己早已忘記了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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