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魚已經沒了身影，但苗苗並不感到害怕，他謹記著辭穆溫柔而堅定的教導：“好孩子是會記得回家的，苗苗是好孩子，不能讓你的爸爸擔心。”
    “當然不會啦，苗苗是最乖的。”他自言自語地回應著辭穆的話語，聲音在水中形成一串細小的泡沫，向上飄去。
    苗苗在珊瑚礁間自在地翻騰，小手靈活地撥弄著海底的沙粒，發現各種各樣的小生物。
    他翻了個身，雙腳朝上，懸浮在水中，好奇地撥弄著自己的五個腳趾，陽光透過水麵，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每次回家時，辭穆的表情總是充滿驚喜與輕微的擔憂，那種複雜的情感交織讓苗苗感到一種奇特的滿足。
    他堅信，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遊戲，一種特殊的捉迷藏。等他回去辭穆會擁抱他，檢查他是否受傷。
    “嘻嘻。”苗苗輕笑著，泡沫從他微張的嘴角溢出，在水中形成一串珍珠般的氣泡，閃爍著微光，緩緩上升，最終破裂在海麵上，如同他純真的童年，在這奇特的家庭中，在海洋的懷抱裏，如泡沫般短暫而美麗地綻放著。
    在迷路和探索的過程中，苗苗會漸漸淡忘辭穆的存在，開始適應真正的人魚生活——獨立、自主、依靠本能生存。
    九艉並非完全不關心苗苗的安危，隻是在人魚的世界裏，這種近乎冷酷的教育方式才是最有效的生存訓練。
    既然苗苗都能自己捕食了，那就意味著這條混血人魚該出去闖蕩了。
    而且，他內心深處也隱隱期待著，當辭穆回到屋中，發現隻有他一條魚在等待時，會流露出怎樣的表情。
    魚默默的想：辭穆一定會很高興吧，有他在，誰還能把目光轉向別處呢。
    也許，到那時，他才能重新獲得辭穆全部的關注和陪伴。
    九艉低頭檢視著自己的蹼爪，那原本鋒利如刀的指甲已經變成了流暢圓滑的橢圓形。這種變化不是自然發生的，而是他有意為之。
    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用海底最細膩的砂石一點點磨平了每一處尖銳的邊緣，讓它們失去了部分殺傷力，也不會再輕易地劃傷人類的皮膚。
    海水流過他的指縫，帶走了最後一絲磨砂的痕跡。九艉抬起手臂，在幽暗的洞穴光線下審視自己的成果。
    就在昨天，當辭穆俯身照料熟睡中的苗苗時，九艉遊近了些，想要觸碰那個人類。
    當他的指尖終於觸及那溫熱的皮膚時，辭穆突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臉上的安詳睡顏消失，可憐的男人臉上又添上了新傷。
    他一邊歎息一邊低頭舔了舔青年臉上的小傷口，直到它在眼下慢慢愈合。
    當他收回了指爪，發現自己的爪尖上沾了一絲鮮紅。
    九艉發出了一串短促的聲波，試圖表達歉意，但除了類似海豚的叫聲外，他無法像人類那樣用語言傳達情感。
    遠古的傳承在他血液中低語，告訴他人魚也能夠學著人類一樣生活，隻在於他願不願意去做這樣的改變。
    那晚，他看著辭穆的睡顏做出了決定。
    現在，當他凝視著自己改造後的這雙蹼爪，一種奇特的期待在心頭湧動。
    他想象著辭穆會流露出怎樣的驚訝，當他發現九艉為他做出的改變。
    或許這一次，當他再次觸碰那張帶著痕跡卻依然英俊的臉龐時，就不會再留下任何傷痕了。
    小手撥開那片如同鮮紅幕簾般的海葵叢。
    苗苗輕聲對著這叢海紅海葵呼喚著：“爸爸？”
    他的淺棕色眼睛裏閃爍著期待，心想也許是九艉躲在這片絢麗的“森林”後麵。這片紅色讓他想起了九艉那醒目的酒紅色長發和尾鰭，連顏色都這麽相似，難怪他會誤以為是自己的人魚父親在那兒等著他。
    海葵的觸手在水流中優雅舞動，看似柔軟無害，卻暗藏危機。
    當苗苗的小腳踩入這片區域時，那些看似溫柔的觸手立刻感應到了獵物的存在，貪婪地向他纏繞而來。
    它們迅速纏住了他白皙的腳踝，黏膩的表麵緊貼著他幼嫩的皮膚。苗苗低頭望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雙腳逐漸被這些豔紅的觸手所吞噬。
    “走開！”苗苗頓時慌了神，怒氣在他稚嫩的胸膛裏迅速膨脹。
    他伸出小手，試圖去拽那些纏繞在腳踝上的海葵觸手。
    觸感出乎意料地滑膩，就像是在抓一團不斷從指縫間溜走的水凝膠。
    海水使這一切更加困難，他的動作變得遲緩，而那些觸手卻越纏越緊，甚至開始向他的小腿蔓延。
    耳後的腮因為緊張和恐懼而快速張合，深棕色的頭發在水中狂亂地飄動，映襯著他漲紅的小臉。
    苗苗感到一陣刺痛從腳踝處傳來，那些看似美麗的生物正在釋放細微的毒素。沒有鱗片保護的人類皮膚立刻泛起了紅疹，痛感如同無數細針同時刺入。
    這些海葵遠非表麵看起來那般溫柔無害，它們的觸手就像有生命的繩索，迅速纏繞上他沒有鱗片保護的裸露肌膚。
    他感到一陣陣地麻癢刺痛，那些觸手上細小的刺毒細胞正在釋放微量毒素，在他幼嫩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細小的紅痕，然後腫出大包。
    苗苗本能地向後退縮，但為時已晚，那些柔軟卻有力的觸手已經牢牢纏住了他的小腿和腳踝。
    深棕色的頭發在水中飄蕩，和周圍的水草交織在一起，而他白皙的皮膚在海葵的紅色映襯下顯得格外蒼白。
    “啊啊啊啊……”苗苗的聲音在水中形成一串氣泡，他憤怒地發出命令。
    他並不懼怕這些海底生物，混血的基因賦予了他天生的野性與勇氣。
    小手用力抓住那些滑膩的觸手，試圖將它們一根根從腿上扯離。觸手表麵水分充盈，摸起來又濕又滑，每次他剛抓住一根，另一根就纏得更緊了。
    惱怒之情在苗苗胸中升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腮部快速抖動，他扯扯得更瘋狂，海水周圍蕩著一圈海葵的屍體，但是被旁邊守株待兔的小魚們啄食著。
    盡管他有著人類的外表，但在這一刻，人魚的本性占了上風。
    他放棄了人類的語言，轉而發出一聲尖銳的、穿透水層的叫聲：“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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