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溫柔
    火堆劈啪作響，橘紅色的火光驅散了些許夜的寒意，細碎的火星不安分地躍入微涼的夜空，旋即湮滅。
    九艉趴在離火堆不遠處的淺水中，水麵堪堪沒過他有力的魚尾，月光與火光交織，在他濕漉漉的酒紅色長發上鍍上一層迷離的光暈。那雙寶石般的暗紅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辭穆。辭穆背對著他，正低頭撥弄著火堆，銀發在暮色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九艉的喉間溢出一連串低沉而富有節奏的咕嚕聲，像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詠歎調。那聲音柔和得像拂過海麵的晚風，親昵得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仿佛在催促著什麽，又像是在表達某種難以言喻的渴望。
    辭穆似乎習慣了這種背景音，他抬起頭，望向一旁正專心致誌啃著炸小魚的苗苗。小家夥的棕色短發被火光映得暖洋洋的，兩顆小巧的尖牙“哢嚓哢嚓”地撕扯著酥脆的魚肉，吃得津津有味。
    “苗苗，”辭穆的聲音溫和，帶著幾分縱容的笑意，“你爸爸……他又在說什麽呢？”
    苗苗百忙之中抬起頭，嘴角還沾著一小塊金黃的魚肉碎屑。他一邊努力地咀嚼，一邊眨巴著那雙與人類無異的棕色大眼睛，認真地盯著跳動的火苗，奶聲奶氣地回答：“爸爸說，他要吃掉你。”
    小家夥的聲音天真爛漫，吐出的話語卻讓辭穆的動作微微一頓。火光下，苗苗口中的尖牙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咕嚕！”九艉幾乎是立刻發出了一聲不滿的低哼，那雙漂亮的紅寶石眼眸微微眯起，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責備瞪向苗苗，“咕咕咕！啾！”
    他有力的尾鰭猛地一拍水麵，“嘩啦”一聲，濺起一片晶瑩的水花，有幾滴甚至落到了辭穆的褲腳上。那急促而帶著變化的咕嚕聲中，充滿了糾正的意味——顯然，不是苗苗理解的那個“吃”。
    辭穆看著九艉有些焦急辯解的模樣，眼底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他放下手中撥弄火堆的木棍，拍了拍手，轉過身，向著淺灘緩步走去。
    夜風微涼，帶著海邊特有的鹹濕氣息。他在九艉麵前蹲下身，目光落在那雙沒有眉毛，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眼眸上。火光與月色在那雙眼中流轉，專注而灼熱。
    “你要吃我嗎？”辭穆的聲音放得很低，帶著一絲戲謔，他微微俯身，溫熱的嘴唇輕輕碰了碰人魚光潔微涼的額角。那裏沒有眉毛，皮膚細膩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觸感冰涼卻光滑。
    他的氣息，帶著人類特有的溫熱，拂過九艉的臉頰。
    “嗯？”辭穆又追問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揚，“我可是……心甘情願呐。”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在調侃，又像是某種鄭重的承諾，其中包含的深情，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有多濃烈。他的唇瓣，帶著試探與珍惜，輕輕描繪過九艉額頭的輪廓，然後緩緩下移，在那雙形狀優美的薄唇上，蜻蜓點水般地碰了一下。
    “辭穆——”九艉的喉間發出一聲含糊的低喚，帶著蹼的修長手指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帶著海水特有的微涼觸感，搭在了辭穆的手臂上。幾滴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滑落，滲入辭穆的衣袖，帶來一陣細密的涼意。
    那觸碰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占有欲，幾乎讓辭穆從方才的旖旎心緒中驚跳起來。
    “唧——”九艉忽然發出了一聲類似於海豚的清亮鳴叫，那雙漂亮的眼眸中，懊惱與渴望的光芒交織閃爍。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張合著，似乎在努力組織著語言，艱難地吐出幾個破碎而急切的音節：“我……我沒……沒找……魚鰾……”
    辭穆的心髒在胸腔中猛地一滯，隨即“咚咚咚”地狂跳起來，幾乎要衝破喉嚨。
    沒找魚鰾？
    他當然明白，九艉那破碎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詞句，究竟在暗示著什麽。那些日子以來，人魚眼中毫不掩飾的占有欲，以及某些幾乎要將他身上那條可憐的草裙扯掉的“玩鬧”……
    一個荒唐又清晰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拜托，這樣活色生香、美麗又強大的美人魚，誰能真正做到無動於衷啊！可是……可是這家夥，能不能不要總是想著親吻以外的事情！每次他隻是想單純地親一下這條漂亮的人魚先生，人魚先生就總會意圖不軌地來拉扯他的草裙子……
    “我知道，”辭穆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被夜風吹拂過的微啞，卻異常堅定，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九艉說，“我知道你很喜歡我。”
    這個認知，像是一束破開雲層的光，瞬間照亮了他心底所有搖擺不定的角落，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迎上九艉那雙在火光下流轉著瑰麗光彩的寶石眼眸，那裏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渴望，以及一絲小心翼翼的、如同等待投喂的幼獸般的期盼。
    辭穆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篝火的煙熏，以及九艉身上特有的、如同深海植物般清冽又帶著一絲野性的氣息。他微微俯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鼓足了畢生最大的勇氣，再一次，用力地吻上了人魚那微涼卻異常柔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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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不再是淺嚐輒止的觸碰。
    那觸感比想象中的更加令人心旌搖曳，帶著淺淡的鹹澀，卻在一瞬間點燃了他所有的感官，像是一簇火苗落入了幹枯的草原。
    “九艉……”他含糊地低語，唇瓣廝磨，將未盡的話語揉碎在彼此交融的呼吸間，“一想到你……是我的……我就……忍不住……”
    他的話音未落，便被一股洶湧而原始的熱情徹底吞沒。
    九艉的回應是如此迅猛而熾烈，仿佛壓抑了千百年的火山，在一朝尋到了噴發的出口。那雙帶著薄蹼的修長手臂猛地纏上了辭穆的腰背，肌肉瞬間繃緊，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狠狠地勒向自己，緊密相貼。鋒銳的指甲在即將觸及他背部肌膚的瞬間，奇異地收斂了力道，隻是不容置喙地將他禁錮在自己火熱的懷抱中。
    “辭穆——！”九艉的喉間溢出一聲沙啞的低吼，那聲音不像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某種古老而鄭重的誓言，又像是瀕臨失控的野獸終於捕獲獵物時發出的、帶著極致滿足的歎息。
    辭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被迫微微後仰，急促地喘息著。周遭的一切聲響——篝火的劈啪聲、遠處的浪濤聲、苗苗的咀嚼聲——似乎都已遠去，世界縮小到隻剩下彼此糾纏的呼吸和擂鼓般激烈的心跳。
    “刺啦——”
    一聲清晰的、帶著某種纖維斷裂的撕裂聲，在寂靜的淺灘上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是他的草裙，又被旁邊的樹枝勾壞了。
    辭穆的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隻來得及從喉間溢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驚呼。
    夜風裹挾著鹹澀的潮氣，拂過寂靜的淺灘，篝火劈啪作響，細碎的浪花聲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卻在此刻被另一種更原始的聲響徹底壓過。
    “刺啦——”
    草裙應聲而裂，辭穆腦中一片空白，隻來得及從喉間溢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驚呼。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這意味著什麽，一股驚人的腰腹力量便自身下爆發。
    “唔！”
    天旋地轉。
    未等他反應過來，九艉已借著那股力道猛然挺身。一個迅捷無比的翻轉，辭穆便感覺身下的沙地變得冰涼粗糙，而九艿溫熱結實的魚尾與上身已然覆了上來，將他完全籠罩。
    人魚那如海藻般濃密的長長酒紅色發絲傾瀉而下，像一道柔軟的帷幕，隔絕了搖曳的火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隻留下一個被發絲與體溫包裹的、曖昧而隱秘的空間。
    “九艉……”辭穆的聲音帶著輕顫，方才的旖旎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與強烈的壓迫感衝散，隻餘下心慌。
    這個吻，帶著不容置喙的掠奪意味，卻又溫柔得讓人心碎。九艉的唇帶著海洋的霸道與深沉，不再是試探，而是直接的宣告，每一個碾磨都像是要將辭穆融化在自己懷中，印上獨屬於他的標記。
    辭穆暈眩地攀著九艉的肩，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他濕滑冰涼的發絲，任由自己沉溺在這片刻的迷醉裏，品嚐著那份獨屬於人魚的、帶著淺淡鹹澀與濃烈渴望的滋味。
    他的臉頰燒得厲害，連帶著頸側那道淺淡的瘢痕也染上了薄紅，在發絲間透過的零星火光映照下，添上幾分破碎而動人心魄的美感。他覺得自己像一葉被卷入深海漩渦的扁舟，無力抵抗，卻又甘之如飴。
    左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九艉精瘦卻蘊含著強大力量的腰，指尖試探性地向上，輕撫過他背上那些曾經會在他觸碰時警惕倒豎的鱗片。辭穆記得，初次觸碰時，那些鱗片邊緣銳利得能輕易劃破肌膚，而如今，它們隻是在他指尖下微微顫動，溫順地貼服著。
    人魚，是不會對認定的伴侶設防的。這個認知讓辭穆的心尖微微一顫。
    兩人緊密相貼，辭穆能清晰地感受到九艉身體傳來的驚人熱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那幾乎要將他揉碎的力度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他下意識地逸出一聲短促的悶哼，臉頰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九艉……”他氣息不穩地喚著，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混雜著羞赧與被完全掌控的慌亂，“你……你輕一些……”
    那雙深邃的紅寶石眼眸在發絲的陰影下閃爍著熾熱而專注的光，緊緊鎖著他，仿佛要將他的靈魂一並吸入。九艉非但沒有鬆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滾燙的唇再次封了上來，喉間溢出滿足而帶著一絲危險意味的低喃：“辭穆……我的……”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滾燙的烙鐵，深深印在了辭穆的心上。
    人魚的呼吸依舊粗重，帶著未平息的洶湧，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那雙深紅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兩簇深海的鬼火，要將身下之人連皮帶骨吞噬殆盡。
    他低下頭，滾燙的鼻息噴灑在辭穆頸側，薄唇微啟，從喉嚨深處溢出一連串低沉而滿足的咕隆聲，像是在宣布著某種所有權，又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辭穆的心跳依舊快得像要掙脫束縛，他微微喘息著，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帶著一絲被蠱惑後的溫軟：“九艉……喚我的名字。”
    他抬起顫抖的左手，指尖帶著微涼的沙礫，輕輕撫上九艉線條冷硬卻俊美的臉頰，感受著那異於常人的、帶著海洋微涼濕意的肌膚。
    “你的聲音……”辭穆的目光迷蒙，帶著前所未有的柔軟與沉溺，“是我聽過……最特別的。”
    他想，無需再與任何記憶中的聲音比較，甚至無需與其他的人魚比較，九艉的聲音，九艉本身，已是他此刻唯一的真實與渴望。
    九艉似乎從他這句話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俯下身，濕熱的唇瓣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輕柔卻又霸道地印上辭穆頸間的肌膚，從脆弱的鎖骨一路向上，細致地吻過每一寸敏感到戰栗的皮膚，最終停在小巧的耳垂邊。
    人魚喉間發出低沉的共鳴，那聲音不似言語，卻比任何誓言都來得震顫人心，像遙遠深海的鯨歌，又像是某種古老神秘的咒語，透過緊貼的肌膚，絲絲縷縷滲入辭穆的四肢百骸。
    “辭……穆……”
    沙啞的，帶著濃烈情欲與珍視的兩個字，終於從九艉的唇間吐出，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被他含在舌尖細細碾磨過，帶著滾燙的溫度，烙印般燙在了辭穆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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