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麻麻不讓魚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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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身又去找了魚淵的,魚淵又給魚苗們換了超大別野,貝殼盤裏還移植了海葵,指長的魚苗在巨大的海葵觸手間穿梭嬉戲,他倒是把魚苗帶得很不錯,。
    九艉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袋,撚出幾顆泛著瑩瑩微光的果實,那是辭穆從迷霧之海帶回來的能量果。他將果實碾碎,撒入水中,魚苗們立刻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啄食著那甘美的能量。看著它們滿足的樣子,九艉發出一串輕快的鳴音。
    把剩下的留給魚淵做感謝禮了,做完這一切,他才向著族群最深處,他親魚的宮殿遊去。
    他的親魚,粉色魚尾的族群首領,正慵懶地側臥在一張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王座上。她那頭燦爛的金發在水中如絲綢般飄蕩,絕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俯瞰眾生的疏離。
    九艉遊上前去,停在一段安全的距離外。他仰頭望著母親, 眼眸裏閃爍著興奮與期待的光芒。他發出一連串起伏的、悅耳的音節,向緋麗訴說著他的決定:他要和辭穆一起,去岸上,去那個被稱作“現世”的繁華世界。
    緋麗原本半闔著的眼簾動也未動,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然而,當“現世”這個詞從九艉的聲波中清晰地傳遞出來時,她那雙冰冷的粉色眼眸驟然睜開,駭人的精光一閃而逝。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九艉周圍的海水猛地向外退去,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強行抽離!水流發出尖銳的嘶鳴,在他四周形成一個絕對隔絕的球形空間。他瞬間失去了水的浮力,沉重的身軀砸在堅硬的海床上,周圍是令人窒息的真空。
    九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住了。他撐起身體,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向王座上的母親。透過那層扭曲的屏障,緋麗的身影顯得有些模糊,但那份刺骨的冷酷卻分毫未減。
    “你可以和那個人類去任何地方,”緋麗的聲音穿透了屏障,清晰地響徹在九艉的耳邊,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唯獨不能去現世。”
    九艉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那被雀躍和期待填滿的心髒,被一隻冰冷的蹼爪攥住,猛地擰緊。
    緋麗對他向來是放任的,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他來此通報一聲,不過是出於血緣關係中最淺薄的禮節。他從未想過,親魚會用如此極端的方式來回應他。
    “為什麽?”
    一個尖銳而短促的音節從他喉間衝出,帶著全然的錯愕與不解。這聲音在無水的球形空間裏顯得異常幹澀,失去了往日在水中的所有圓潤悅耳。
    諷刺的是,幾天前,他才用這如出一轍的手段,將那幾個試圖阻攔他的人類——辭穆的兄長們,戲耍般地困在原地。他曾為自己能如此輕易地操控一方水域而自得,可現在,當這力量以千百倍的強度反噬己身時,他才驚恐地意識到,他引以為傲的招數,在母親麵前不過是魚寶的把戲。
    那股將他死死壓製在海床上的無形力量,比他所知的任何洋流都要沉重。他引以為傲的、能輕易撕裂鯊魚的蹼爪,此刻徒勞地在堅硬的沙地上劃出幾道淺痕,卻無法支撐起他沉重的身軀。他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每一寸肌肉都在陌生的重力下發出無聲的抗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捧滾燙的砂礫。
    他僵硬地趴伏著,長發淩亂地鋪在身下,沾滿了灰白的沙塵。他竭力抬起頭,透過那層因能量而扭曲、模糊的屏障,執拗地望向王座上那個模糊卻依舊高高在上的身影。
    “為什麽?”
    他又一次發問,聲音裏帶上了頑固的怒意。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此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瞪著緋麗,仿佛要用這目光穿透屏障,在她冰冷的臉上燒出個答案來。
    王座上的身影終於有了動作。緋麗微微偏過頭,聲音不帶情感的起伏。 “很久以前,就有魚為你做過死亡預告。”
    九艉幾近停滯的思緒炸開。他猛地一顫,不是因為身上那股山嶽般的壓力,而是因為這句話本身所蘊含的、荒謬而冰冷的即定宿命。
    “什麽?”他咬緊牙關,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用利爪硬生生摳出來的,幹澀而尖銳:“就因為一個預言?他預言我是怎麽死的?”
    他奮力地扭動著,尾鰭在堅硬的海床上徒勞地拍打,激起一片細小的沙塵,卻連一絲漣漪都無法在身周這片死寂的真空中製造出來。他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那不僅僅是反抗,更是一種被愚弄、被命運隨意擺布的狂怒。
    “假若你跟著那個人類去了現世,”緋麗的聲音依舊平鋪直敘,卻清晰地描繪出一幅令所有水族都為之戰栗的圖景:“你將會被烈火灼燒,化為塵土。”
    烈火……灼燒……化為塵土……
    這幾個字眼對於一個生於深海、以水為命的生物來說,是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恐怖的詛咒。
    九艉的動作僵住了。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種畫麵——他的鱗片在火焰中卷曲、剝落,他引以為傲的魚尾在高溫中化為焦炭,他的整個身體,最終消散成一捧毫無意義的、幹燥的灰燼。
    “所以,你不能去。”緋麗終於做出了最後的宣判,她決斷道:“我不會阻止你和那個人類在一起,但是他口中的現世,對你來說,是絕地。”
    真空抽壓將九艉所有掙紮的力氣悉數抽幹。
    她就這樣將他囚禁在這片自我的、窒息的真空裏。她轉過身,遊了出去,紗簾她身後緩緩合攏,徹底隔絕了殿內所有的光線與希望。
    大殿之外,水流澄澈而寧靜,光線透過上方的海水,灑下斑駁陸離的柔光。緋麗的身影剛一出現,原本環繞在殿門前的一片嬉鬧聲便戛然而止。
    她的小兒子,魚淵,正有些不耐地等在那裏。手中則托著貝殼船,族裏那幾尾活潑好動的小人魚正圍著他,好奇地戳著那艘精巧的玩具。魚淵等了許久,臉上那點嬌縱的煩躁幾乎快要掩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