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樂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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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始皇帝”號殲星艦冰冷的注視下,一場針對特定血脈的、史無前例的“格式化”行動,以一種近乎於外科手術般的精準和冷酷,席卷了這片被稱為“大清”的廣袤大陸。
    帝國的“淨化軍團”如同不知疲倦的死神,沉默地行走在每一寸土地上。
    他們的頭盔上,基因掃描儀閃爍著淡藍色的幽光。這道光芒,對於這片土地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是無害的,但對於另一部分人,則是末日的最終審判。
    凡是被識別出具有“金錢鼠尾貴族”基因序列的生物,無論其身穿何種華服,無論其躲藏在何等深宅大院,無論其年齡大小,無論其性別為何,處理方式都隻有一個——就地淨化。
    沒有慘叫,沒有哀嚎,甚至沒有流血。一道高能粒子束閃過,生命體便會從分子層麵被徹底分解,化為一捧無害的青煙和最基本的碳元素,回歸到這片他們曾經作威作福的土地。
    曾經不可一世的鐵帽子王府邸,在反物質炸彈的定點清除下,連同其中所有被判定為“汙染源”的血脈,一同化作了一個巨大的、琉璃化的深坑。
    那些所謂的龍子龍孫,那些嬌貴的格格福晉,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便與他們的金銀珠寶、亭台樓閣一起,成為了曆史的塵埃。
    那些曾經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八旗子弟,那些提籠遛鳥、無所事事的“爺”,在“淨化”之光麵前,與他們圈養的蛐蛐、鸚鵡並無任何區別,一同化作了虛無。
    這場“格式化”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當最後一個被基因識別係統鎖定的“汙染源”被清除後,籠罩在這片大陸上空長達數百年的陰霾,在一夜之間被徹底吹散。天空,都變得比以往更高、更藍了。
    然而,幸存下來的數億普通百姓,卻陷入了更深的迷茫與恐懼之中。
    他們看到了神跡,也看到了神罰。他們不知道,那些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在清除了他們的“主子”之後,接下來會如何處置他們。是像碾死螞蟻一樣將他們全部抹殺,還是將他們變成新的、更加悲慘的奴隸?
    就在這種混雜著恐懼與絕望的死寂之中,林風的旨意,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道光,降臨了。
    遍布大陸每一個角落的臨時全息投影塔被激活。無論是繁華的江南市鎮,還是偏遠的山野村莊,每一個人的麵前,都出現了一道清晰得觸手可及的、頂天立地的金色身影。
    那是林風的全息投影。
    “朕,神聖群星帝國皇帝,林風。”
    他的聲音,不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無法質疑的威嚴。
    “此方天地,汙穢已除。”
    “爾等,皆有華夏血脈,乃朕之同族。雖蒙昧已久,然其根未斷。”
    “自今日起,朕頒下恩典:凡此大陸之華夏遺民,剃發易服,恢複漢家衣冠,摒棄奴性。爾等,將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賤民,不再是卑躬屈膝的奴才。”
    “朕,賜予爾等——神聖群星帝國,一等公民之身份!”
    “帝國之疆域,皆為爾等之故土;帝國之榮光,亦為爾等之榮光!爾等將獲得土地、知識、力量,以及……作為一個‘人’,所應有的一切尊嚴!”
    這道旨意,如同一萬道雷霆,同時在數億人的腦海中炸響。
    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是衝天的、難以置信的喧嘩!
    “什麽?俺……俺不是奴才了?”
    “一等公民……這是什麽官?比縣太爺還大嗎?”
    “神仙老爺說……我們是他的同族?!”
    在一個偏遠的山村裏,一個頭發花白、因為交不起租子而被地主打斷了腿的老農,呆呆地看著天空中那巨大的金色身影,渾濁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他身邊的孫子,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不解地拉著他的衣角:“爺爺,你怎麽哭了?”
    老農猛地一把抱住自己的孫子,放聲嚎哭,那哭聲中,有壓抑了一輩子的委屈,有對未來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壓在巨石之下、幾乎窒息的人,突然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時的、劇烈的狂喜!
    “我們……我們有救了!我們不用再當牛做馬了!!”
    在揚州的一座青樓裏,一個剛剛被迫接客、正默默垂淚的瘦弱女子,聽到這番話,猛地抬起頭。
    她看著那金色的神明,看著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突然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開身邊肥頭大耳的嫖客,踉踉蹌蹌地衝到窗邊,對著天空,重重地磕了下去。
    “民女……民女謝過天帝!”
    狂喜,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這片大陸上瘋狂地蔓延。
    當人們確認這不是夢境,當他們看到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旗人老爺們真的已經灰飛煙滅,當第一批身穿銀白色製服、態度和藹的帝國官員開始分發全新的身份識別卡和“公民起始包”時,壓抑了數百年的火山,終於以一種最瘋狂、最徹底的方式,噴發了!
    無數人衝到街上,他們扯掉自己頭上的那根金錢鼠尾辮,有的人用剪刀,有的人用菜刀,有的人甚至直接用牙齒去啃咬!
    那根被視為“恭順”和“奴才”標誌的辮子,在這一天,被億萬民眾用一種近乎於儀式性的狂熱,徹底地拋棄了。
    男人們脫下長袍馬褂,女人們燒掉花盆底鞋。他們翻出壓在箱底、作為“念想”而代代相傳的漢家衣裳,哪怕已經破舊不堪,也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
    整個大陸,都沸騰了。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自下而上的狂歡。他們從封建社會的底層賤民,一步登天,成為了一個橫跨星球的、擁有神明般偉力帝國的“一等公民”。
    這種身份的轉變,帶來的衝擊,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的理智徹底崩塌。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太過猛烈,以至於直接將他們砸進了“瘋狂”的深淵。
    當這些老百姓走進由帝國工程部隊一夜之間建立起來的、充滿了科幻色彩的“公民認證中心”,看到那些穿著銀白色製服的帝國官員,竟然真的在為他們這些“泥腿子”辦理身份,態度甚至堪稱溫和時。
    當他們領到那個叫做“個人終端”的、隻有巴掌大小、卻能顯示出無數神奇畫麵的金屬板時。
    當終端上清晰地顯示出“公民姓名:xxx,身份:神聖群星帝國一等公民,資源配額:標準級”這些字樣時……
    整個大陸,徹底沸騰了。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積壓了數代人的屈辱與痛苦,在瞬間得到徹底釋放後,所產生的巨大情感爆炸。
    無數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跪在地上,朝著那些宏偉的、播放著皇帝林風黃金雕像全息影像的宣傳塔,泣不成聲地叩拜。
    “皇上!不!是陛下!是天帝啊!”
    “天降聖人!天降聖人救苦救難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不知道什麽叫“帝國”,什麽叫“科技”。在他們看來,林風,就是降臨凡間的、來解救他們的神明。
    一場史無前例的、全民性的、發自內心的狂熱崇拜,在這片剛剛被血洗過的土地上,瘋狂地滋生。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更是將這場狂熱,推向了極致的巔峰。
    他們從一個生產力低下的封建農業社會,一步跨入了生產力幾乎無窮大的星際文明社會。這種斷崖式的飛躍,讓每一個人的生活,都發生了天翻地覆、如同夢幻般的改變。
    他們瘋了。每一個,都樂瘋了。
    王二狗,三十五歲,祖上十八代都是給地主種地的佃農。
    他的人生,就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用一把鋤頭,從貧瘠的土地裏刨食。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吃上一頓飽飯,一頓沒有糠、沒有沙子、純粹由白米做成的飽飯。
    在偽清時代,他一年到頭,收獲的糧食十之八九要上交。他和老婆孩子,每天都生活在半饑半飽的狀態。他的孩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瘦得像根豆芽菜。
    當《解放敕令》頒布時,他是不信的。直到村裏的保正現在叫“臨時聯絡員”)拖著他去了公民認證中心。
    當他將那隻因常年握鋤而滿是老繭的手,按在身份認證器上,然後領到了一個個人終端和一張“資源卡”時,他還是懵的。
    工作人員告訴他,憑這張卡,他可以去村口那個一夜之間出現的、叫做“物資配送中心”的銀白色大房子裏,領取他一周的食物配額。
    他將信將疑地去了。當他把卡片在門口的機器上一刷,一扇金屬門滑開,他看到了他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景象。
    那是一個巨大的倉庫,貨架上堆滿了碼放整齊的、包裝精美的食物。有雪白的大米,金黃的小米,磨得精細的白麵,還有各種他從未見過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肉類罐頭和蔬菜包。
    一個柔和的電子音響起:“公民王二狗,您的標準家庭食物周配額已確認。請領取:一級精米50公斤,高蛋白合成肉20公斤,綜合營養蔬菜包20公斤……”
    王二狗的大腦,一片空白。
    五十公斤?一周?他以前一年全家都吃不到這麽多純粹的糧食!
    他瘋了。
    他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撲到那堆成小山的大米袋子上,用牙齒奮力地撕開包裝,然後將頭埋了進去,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生米。他一邊吞,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大笑。
    他把五十公斤大米,二十公斤肉,二十公斤蔬菜,用盡全身的力氣,拖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沒有用鍋,直接在院子裏架起了一堆火,把所有的肉都烤了。他和老婆孩子,圍著火堆,不顧燙嘴,狼吞虎咽。
    他們吃了吐,吐了接著吃。直到三個人都撐得躺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臉上卻還掛著癡傻的、幸福到極點的笑容。
    從那天起,王二狗患上了一種“病”。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物資配送中心,領回海量的食物,然後看著食物堆滿屋子。他家的房子,被糧食塞得隻剩下睡覺的地方。
    他不再下地。因為個人終端上說,全區的農業,已經由“農業機器人”接管。
    那些機器人,開著他看不懂的巨大機器,一天就能耕完以前全村人一年都耕不完的地。產量,更是高得嚇人。
    王二狗徹底解放了。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和看著家人吃。
    他看著自己的孩子,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變得白白胖胖,臉上有了血色,他會咧開嘴,傻笑半天。
    他把家裏最好的一個房間騰出來,不放糧食,而是供奉了一張從終端上下載打印的、林風皇帝的畫像。
    每天早中晚,他都要帶著全家,對著畫像三跪九叩,虔誠地禱告:“感謝天帝陛下,讓我們吃上了飽飯……”
    對他而言,能讓人吃飽飯的神,就是唯一值得信仰的真神。
    張老漢,一個住在黃河邊上的普通農民。他的獨子,張鐵牛,前幾天在河裏撈魚時,被一種不知名的毒蟲咬傷,染上了瘟病,全身潰爛,高燒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
    在舊時代,這意味著死亡。張老漢已經準備好了棺材,老伴在一旁哭得死去活來。
    就在這時,一艘銀白色的、水滴狀的帝國醫療穿梭機,無聲無息地降落在了村口的打穀場上。
    從上麵走下來兩名穿著白色醫療服的帝國公民。他們通過智腦“盤古”的全域生命體征監控,得知了這個村莊有垂死的病人。
    村民們驚恐地看著這些“天外來客”。張老漢卻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了一樣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神仙老爺!神仙老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我給你們做牛做馬!”
    一名醫療官隻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公民,請起身。為每一位帝國公民提供醫療保障,是帝國的基本法則。我們不是神仙,我們是醫生。”
    他們走進張老漢那破舊的茅屋,隻用一個手持式掃描儀在張鐵牛身上掃了一下。三秒鍾後,病因、病毒結構、治療方案已經全部出現在了他們的終端上。
    “高烈度變異性杆菌感染,並伴有神經毒素殘留。簡單。”
    一名醫療官從醫療箱中取出一支隻有手指大小的注射器,對著張鐵牛的手臂打了一針。那針管裏,是數以億計的、經過編程的醫療納米機器人。
    奇跡,在所有村民的眼前發生了。
    隻見張鐵牛身上那些恐怖的潰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結痂,然後脫落,露出下麵新生的、健康的皮膚。他滾燙的額頭,溫度迅速恢複正常。不到五分鍾,那個前一秒還奄奄一息、隻剩一口氣的年輕人,猛地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
    “爹?娘?我……我這是在哪?我不是要死了嗎?”
    整個茅屋,內外,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村民,大腦都陷入了空白。
    下一秒,張老漢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哭。他不是悲傷,而是激動到了極致!他猛地衝上前,不是抱住自己的兒子,而是對著那兩名醫療官,重重地跪了下去,額頭砸在泥地上,發出了“砰砰”的巨響。
    “活神仙!你們是活神仙啊!”
    他這一跪,仿佛一個信號。屋外所有圍觀的村民,黑壓壓地跪倒了一大片。他們看著那兩名醫療官,眼神中充滿了最原始、最狂熱的宗教崇拜。
    他們不相信“醫生”,他們隻相信“神”。這種能讓死人複活的手段,不是神跡,又是什麽?
    張老漢的“瘋狂”在於,從那天起,他將那支用過的、被醫療官隨意丟棄的注射器外殼,當成了“神物”,在家中設壇供奉,日夜燒香。
    他逢人便說,自己見到了活神仙,得到了神賜。他的家,很快就成了方圓百裏聞名的“聖地”,無數人前來朝拜,想要沾一沾“仙氣”。這種由極致的感恩和愚昧混合而成的瘋狂信仰,成為了新時代的第一道縮影。
    王秀才,一個讀了半輩子聖賢書,卻連個舉人都沒考上的落魄文人。他的人生,最大的驕傲,就是認識幾千個字。
    當帝國推行“全民教育普及計劃”時,他本是不屑一顧的。在他看來,那些“天外來客”的“奇技淫巧”,如何能與聖人的微言大義相提並論?
    直到,一名帝國教育官找到了他,遞給他一個如同頭盔般的裝置。
    “公民王先生,這是神經感應式學習儀。它可以在一小時內,將帝國公民基礎知識庫,直接寫入你的記憶腦區。無痛苦,無副作用。”
    王秀才嗤之以鼻:“一派胡言!十年寒窗之苦,豈是爾等機巧之物可以替代?”
    教育官也不爭辯,隻是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秀才抱著“拆穿騙局”的心態,將信將疑地戴上了頭盔。
    下一秒,他的世界,被顛覆了。
    無窮無盡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天河,湧入他的大腦。但詭異的是,他沒有感到任何痛苦,反而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極致快感。
    天文、地理、物理、化學、生物學、數學、曆史、藝術……
    宇宙的起源,星辰的生滅,原子的結構,基因的奧秘……
    那些他從未想象過的、一個比一個宏大的世界觀,如同拚圖一般,在他的腦海中迅速構建起一個全新的、無比輝煌壯麗的宇宙模型。他那套“天圓地方”、“君權神授”的理論體係,在這個偉大的真實宇宙麵前,被衝擊得支離破碎,連一絲殘渣都沒有剩下。
    一小時後,學習儀自動關閉。
    王秀才呆呆地坐在原地,雙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語:“原來……原來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原來,我們……是如此的渺小,又如此的……偉大……”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衝到自己那寶貝得不得了的書架前,將那些他曾經奉為圭臬的《四書五經》、《資治通鑒》統統抱起,衝到院子裏,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誤我!誤我半生啊!”他指著熊熊的火焰,老淚縱橫,“這些……都是騙人的!都是束縛思想的枷鎖!”
    王秀才的瘋狂,是一種對真理的、偏執的渴求。他燒掉了自己的過去,然後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貪婪地吸收著帝國網絡數據庫裏的一切知識。
    他申請了一台個人終端,然後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日夜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他時而為一道優美的數學公式而手舞足蹈,時而為一段壯麗的星際戰爭史而扼腕歎息。他瘋了,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為知識而活的“學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