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用“槍”在“搶”
    辦公室的胡桃木門被叩響時，唐·本傑明正凝視著電視裏循環播放的纜車事故畫麵。岩崎三司推門而入，藏藍色阿瑪尼西裝熨燙得一絲不苟，銀灰色領帶夾上鑲嵌的黑曜石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沒有行日式鞠躬禮，而是徑直伸出右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定製襯衫傳遞過來：\"親愛的唐，終於又見到你了。\"
    \"岩崎先生的時間比舊金山的霧還難捉摸。\"唐·本傑明回握時加重力道，餘光瞥見對方腕表表盤上的三菱標誌若隱若現。電視突然插播新聞，畫麵切換成警探在纜車殘骸前取證的場景，女主播語速急促：\"初步調查顯示，事故由設施設備年久失修導致，fbi已介入現場，傳言有重要人物牽涉其中......\"
    \"囂張的人老天都看不過去了。\"唐·本傑明轉動著袖扣上的紅寶石，目光似有意無意掃過岩崎三司，\"把他收走了。\"
    岩崎三司端起保溫杯輕抿抹茶，杯沿的茶漬在瓷麵暈開：\"龍國有句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忽然抬頭，鏡片後的目光像精準的手術刀，\"聽說唐先生昨日回歸赫斯特家族，真是可喜可賀。\"
    話音未落，米歇爾從真皮沙發上起身。她今日身著酒紅色香奈兒套裝，珍珠項鏈在鎖骨間搖曳：\"岩崎先生，久仰大名。唐常提起您的茶道造詣，不知能否討教一番？\"
    \"貝蒂小姐折煞我了。\"岩崎三司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恰好茶室就在隔壁，那是我當初收購加州銀行後特意改造的。\"
    穿過鋪著榻榻米的長廊，茶室的推拉門緩緩開啟。牆麵掛著宋代米芾的《蜀素帖》摹本，博古架上陳列著整套龍泉青瓷茶具。岩崎三司在主位跪坐，素白麻布袖口滑到手肘，露出腕間的沉香木手串：\"唐先生與貝蒂小姐請稍候。\"
    他先取茶則從錫罐中舀出武夷山大紅袍，動作如行雲流水。茶匙輕撥茶葉入紫砂壺時，手腕翻轉角度精準到分毫：\"這是龍國茶道中的"孟臣淋漓"，需用沸水淋壺三次，逼出茶香。\"壺嘴懸高注水，茶葉在翻滾的水流中舒展，氤氳的熱氣升騰成雲霧狀，\"我們日本茶道雖學自唐宋，但流於形式，終究失了風骨。我曾在武夷山閉關三月，方才領悟"和敬清寂"四字，原是龍國人玩剩下的。\"
    茶湯倒入兔毫盞時，琥珀色的液體泛起細密金圈。唐·本傑明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發出滿足的歎息。米歇爾輕啜一口，舌尖被燙得發麻，精致的眉峰蹙起：\"太燙了，實在消受不起。\"
    \"茶道講究"三口為品"。\"岩崎三司擦拭壺身水珠，突然話鋒一轉，\"唐先生此番急召，想必不隻是為了品茶？我原計劃後日直飛墨西哥，為那邊的產業布局。\"
    唐·本傑明將空盞重重擱在茶盤上，青瓷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岩崎先生，如今墨西哥的能源市場，三菱怕是吃得太肥了吧？這段時間沒受半點騷擾，運氣好得令人眼紅。\"
    岩崎三司露出無辜的笑容，從懷中掏出象牙鼻煙壺：\"您這是說笑了。或許真是上天眷顧，又或是......\"他故意停頓，嗅了嗅鼻煙，\"我們做生意向來規規矩矩，從不與人結怨。\"
    \"不過再這樣下去，三菱怕是要被當成靶子。\"唐·本傑明身體前傾，西裝內袋隱約露出槍柄輪廓，\"你們國內其他財閥虎視眈眈，指不定哪天就傳出"三菱操控墨西哥局勢"的新聞。\"
    茶室陷入死寂，唯有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岩崎三司緩緩放下鼻煙壺，指尖在茶盤上畫著圈：\"實不相瞞，此番前去正是為了解決內耗。不過唐先生既然開口......\"他突然抬頭，目光銳利如鷹，\"您要人沒人，要技術沒技術，憑什麽分一杯羹？不如我讓那些財閥交點"過路費"給您？\"
    \"岩崎先生把我當做高速公路收費員了麽！難道忘了我昨日回歸赫斯特家族了麽？赫斯特集團礦業與能源有人、有技術、有渠道！。\"唐·本傑明冷笑，從西裝內袋掏出文件，\"至於那些"過路費"，不如交給墨西哥的毒梟們——但三菱可以例外。\"
    岩崎三司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大笑出聲：\"唐先生果然野心勃勃！這樣吧，我今晚就聯係各方。不過作為交換......\"他伸手示意侍立的隨從，對方捧來一個檀木盒，\"這次能源蛋糕重新分配我需要喝一口湯，這百分之5的加州銀行股份我送給貝蒂小姐。\"
    米歇爾輕叩茶杯的動作突然停滯。唐·本傑明盯著檀木盒上的三菱家紋，語氣帶著警告：\"你費了這麽大周折將股份攥在手裏，就為了讓出5？墨西哥的能源到底多誘人？\"
    \"這5是我的私人份額。\"岩崎三司將茶沫拂入建水，\"我已經把ufj金融集團在加州銀行的股份全部收手中，我在國內費了很大的力量，交換了很大的利益，才從ufj手中交換出來的。所以那口"湯"，我必須親自喝。\"
    唐·本傑明抓起茶壺重新注水，沸水衝擊壺壁發出轟鳴：\"你國內的事我不管，我要的是你個人承諾，與三菱無關。若是你們集團插手......\"他故意停頓，看著岩崎三司額角滲出的細汗，\"墨西哥的油田可經不起幾場"意外"。\"
    \"當然，當然！\"岩崎三司忙不迭斟茶，茶湯溢出杯沿，\"岩崎家在三菱內部分成了很多股分支了，不過都屬於三菱集團而已，我主理美洲事務，與東京互不幹涉。\"他舉起茶杯，\"那麽合作愉快？\"
    ——
    岩崎三司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許久，唐·本傑明仍凝視著茶室博古架上那套龍泉青瓷茶具。茶漬在盞底凝結成褐色紋路，宛如墨西哥灣蜿蜒的輸油管道。米歇爾將珍珠項鏈收入絲絨盒，金屬搭扣閉合的輕響打破沉默：\"你真覺得亞洲財閥會乖乖吐出嘴邊的肉？他們在墨西哥的油田，可是花了多年時間打通政界關係。\"
    唐·本傑明轉身時，夕陽的餘暉正透過落地窗將他的影子拉長，在波斯地毯上投下利劍般的輪廓。\"時間？\"他冷笑一聲，取出平板電腦，屏幕亮起的瞬間，數十張衛星照片在眼前切換——墨西哥某油田的儲油罐、押運車隊、甚至工人宿舍的布局都清晰可見，\"我早就就養著百人的雇傭軍在邊境候著，加上那群非政府武裝的人。那些財閥敢拒絕，明天就能讓他們的設備變成廢鐵。\"
    米歇爾湊近屏幕，指尖劃過某個閃爍的紅點：\"非政府武裝？你是說錫那羅亞販毒集團？\"她突然輕笑出聲，紅色美甲敲了敲屏幕，\"難怪岩崎三司這麽痛快，原來你早斷了他的退路。不過毒梟們如此貪婪會答應麽？\"
    \"商場如戰場，岩崎三司會理解的。他們不得不答應我的要求，不然他們的‘產品’就進不來了，現在開戰我都不怕。\"唐·本傑明合上平板，金屬外殼碰撞聲清脆如槍響，\"他們那群財閥以為靠著墨西哥政府的特許就能高枕無憂，卻忘了在那片土地上，子彈比公文更管用。\"他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單一麥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中搖晃，\"持續的生產停滯會讓他們血本無歸，與其被遊擊隊蠶食，不如主動讓利。\"
    米歇爾接過酒杯，威士忌的煙熏味混著玫瑰香水：\"可你不怕激怒整個亞洲財閥圈？三菱隻是其中一環，三井、住友......\"
    \"所以才要岩崎三司以個人名義合作。\"唐·本傑明仰頭飲盡烈酒，喉結滾動間，目光掃過牆上的加州銀行股權結構圖，\"他想借我的勢力鞏固在美洲的地位，我要他做那隻殺給猴看的雞。不然他也不會主動讓股份給你\"他突然握住米歇爾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指手指上的戒指，\"別忘了，我現在姓赫斯特。那些財閥再手眼通天，也不敢輕易招惹東海岸的老牌家族。\"
    窗外，舊金山的霓虹次第亮起，將泛美金字塔的玻璃幕牆染成流動的彩色河流。米歇爾將頭倚在他肩上，發絲掃過他的下巴：\"你這個計劃，從回歸赫斯特家族就開始布局了？\"
    \"從踏入舊金山的第一刻起。\"唐·本傑明撫摸著她的長發，想起漁人碼頭那起慘烈的\"意外\"，想起奇爾·貝蒂扭曲的屍體在新聞畫麵中一閃而過，\"要在這盤大棋裏落子，就得先讓所有人知道——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鬆開手，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內線電話：\"艾娃，安排車。\"掛斷後轉身對米歇爾挑眉，\"去嚐嚐唐人街那家新開的粵菜館？聽說他們的清蒸石斑魚用的是活魚現殺。\"
    米歇爾挽住他的手臂，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有力：\"看來某人心情不錯？\"
    \"因為我知道，\"唐·本傑明推開辦公室大門，走廊的感應燈應聲亮起，\"今晚岩崎三司的電話裏，一定會傳來我想聽的答案。\"電梯下行時，他望著鏡麵倒映的兩人身影，忽然想起岩崎三司茶道表演時的專注——那些精心設計的注水角度、精準的出湯時間，何嚐不像他布局墨西哥能源市場的手段？隻不過，他的棋盤更大，賭注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