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晨曦中的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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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晨曦中的啟航
比弗利山莊的晨光帶著某種克製的溫柔,透過紗簾在真絲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影。唐·本傑明睜開眼時,床頭櫃的電子鍾顯示七點五十九分——。
身側的被褥已經涼透,疊得整整齊齊,枕頭上留著一縷米歇爾的長發,在晨光裏泛著點栗色的光澤。他捏起那縷頭發放在鼻尖,還能聞到淡淡的柑橘香,是她慣用的洗發水味道。
床頭櫃上放著個牛皮紙文件夾,封麵貼著張便簽,是米歇爾的字跡,筆鋒淩厲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柏林的會議資料補全了,第17頁標了監事會主席的忌諱——別在他麵前提『二戰』和『能源壟斷』。」
唐·本傑明翻開文件夾,第17頁果然用熒光筆塗了道醒目的黃,旁邊用小字寫著:「老頭參加過1984年的反核遊行,對大型能源集團有天然抵觸,多提『綠色航運』。」他指尖在「綠色航運」四個字上頓了頓,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隻有米歇爾才會把對手的底摸得這麽透,連幾十年前的遊行經曆都挖了出來。
衣帽間傳來輕微的響動,他起身時,晨露的涼意從地板漫上來,讓他清醒了幾分。打開衣帽間的門,米歇爾的行李箱已經不見蹤影,隻剩下他的深灰色西裝掛在最顯眼的位置,襯衫領口別著銀色袖扣,是她昨晚特意為他搭配的——她說德國人的嚴謹體現在細節裏,連袖扣的紋路都不能出錯。
八點整,床頭的古董座鍾準時敲響,黃銅鍾擺的撞擊聲在空曠的臥室裏蕩開。唐·本傑明走到窗邊拉開紗簾,庭院裏的茉莉正在晨露裏舒展花瓣,王師傅的身影在玫瑰叢旁晃動,手裏拿著把修剪刀,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露水。
他忽然想起昨夜米歇爾在他懷裏說的話:「其實我挺喜歡早起的,晨光裏的事都帶著股新鮮勁兒,像剛拆封的文件。」那時她的呼吸拂過他的鎖骨,帶著點咖啡的微苦。
下樓時,餐廳的吊燈已經亮起,暖黃的光線落在長條餐桌上,襯得青瓷餐具格外溫潤。艾娃正站在餐邊櫃前擺盤,她穿著熨燙平整的米白色管家製服,領口係著黑色領結,頭發在腦後挽成一絲不苟的髻——作為貼身管家,她的嚴謹程度絲毫不輸任何職場精英。
「先生早。」艾娃轉過身,手裏端著個白瓷碗,裏麵盛著晶瑩的米粥,「米歇爾小姐說您今天要長途飛行,特意讓王師傅準備了清淡的早餐。」
唐·本傑明在餐桌主位坐下,目光掃過桌麵:青瓷碗裏的白粥冒著嫋嫋熱氣,旁邊擺著碟醬菜,切成細丁的黃瓜和蘿卜浸在琥珀色的醬汁裏;蒸屜裏放著四隻水晶蝦餃,薄皮透出裏麵粉色的蝦肉;還有一小碗水煮蛋,蛋白上劃著十字,方便剝殼;最右邊是杯溫牛奶,奶泡細膩得像雲朵。
「米歇爾什麽時候走的?」他拿起湯匙,舀起一勺白粥,米香混著淡淡的桂花味在舌尖散開——是他喜歡的做法,王師傅總在米粥快熬好時撒把幹桂花,不濃,卻讓人難忘。
「六點半。」艾娃遞過餐巾,動作精準得像設定好的程序,「她說要先去取份文件,繞路去機場,讓您不用等她。」
唐·本傑明夾起隻蝦餃,竹筷輕輕一挑,薄皮便裂開個小口,鮮美的湯汁順著筷子尖往下滴。艾娃依舊是這樣,在晨光裏為他擺好餐具,說:「再難的事,也得先吃飽飯。」
「漢堡港的資料,米歇爾有沒有落下什麽?」他喝了口牛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熨帖得像被手輕輕撫摸。
「都在您的公文包裏了。」艾娃翻開記事本,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包括三份備份u盤,分別放在公文包內袋、西裝側兜和行李箱夾層——米歇爾小姐說,重要文件永遠要做三重備份。」
唐·本傑明笑了,米歇爾的謹慎有時到了誇張的地步,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讓人安心。
「傑森和卡特到了嗎?」他把最後一口粥喝完,碗底還沉著幾粒桂花。
「已經在車庫等著了。」艾娃看了眼表,「現在八點四十,吃完早餐出發,九點半能到洛杉磯國際機場,時間很充裕。」
餐邊櫃上的收音機正播放著早間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柔和地報道著全球航運動態:「鹿特丹港昨日吞吐量較上周增長5,分析師稱與亞洲能源出口增加有關……」唐·本傑明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這則新聞或許該讓安德烈留意——李家在鹿特丹港的股權,比他預想的更有價值。
九點十分,黑色的賓利慕尚平穩地駛出比弗利山莊的大門。傑森握著方向盤,側臉在晨光裏顯得格外硬朗,他是湯姆安排過來的司機兼保鏢,不僅車技精湛,對洛杉磯的每一條路線都了如指掌。
卡特坐在副駕,手裏拿著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從別墅到機場的實時路況圖,紅色的擁堵路段被他用綠色箭頭標出了替代路線。「三號高速有事故,」他頭也不回地說,「我讓傑森繞走聖莫尼卡 bvd,能快十分鍾。」
唐·本傑明靠在後排座椅上,艾娃坐在他身側,正用濕巾細細擦拭著平板電腦的屏幕——那裏麵存著漢堡港的三維模型,米歇爾特意讓人製作的,據說能讓監事會主席更直觀地看到他們的改造方案。
「湯姆安排的人在後麵?」他透過車內後視鏡往後看,一輛黑色雪佛蘭緊緊跟在後麵,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清裏麵的人。
「是羅伊和帕克。」艾娃收起濕巾,語氣依舊平靜,「兩人都是前三角洲部隊的,擅長近身格鬥和環境偵察,湯姆說他們經常去歐洲,是我們止水手裏的王牌。」
唐·本傑明點點頭,他們幾人選人的眼光一向毒辣。
車窗外的街景漸漸從別墅區變成商業區,高樓大廈在晨光裏拔地而起,像一座座鋼鐵森林。艾娃忽然遞過來個保溫杯:「王師傅泡的菊花茶,加了點枸杞,您路上喝,敗火。」
他接過杯子,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這一路從比弗利到機場,不過半小時車程,卻被他們安排得像場精密的戰役——米歇爾總說,越是看似尋常的行程,越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危險往往藏在「沒問題」裏。
「伊莎貝拉也會在飛機上?」唐·本傑明擰開杯蓋,菊花的清香漫出來,帶著點微苦的回甘。伊莎貝拉是米歇爾的貼身保鏢,據說能在三秒內卸下對手的關節,卻總穿著條及膝裙,笑起來像個無害的鄰家女孩。
「是的。」艾娃點頭,「她一直跟隨米歇爾小姐的,此刻肯定是在飛機上飛機。」
賓利駛入機場高速時,卡特忽然說:「米歇爾小姐的車剛進入機場vip通道,比我們早到五分鍾。」他的平板電腦上,兩個藍色光點正在緩慢靠近。
唐·本傑明望著窗外掠過的指示牌,洛杉磯國際機場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知道,當兩個光點最終重合時,一場橫跨大西洋的旅程就會正式開始,而漢堡港的談判,不過是這場旅程裏最關鍵的一站。
洛杉磯國際機場的vip停機坪被一圈高大的梧桐環繞,樹葉在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為即將起飛的航班伴奏。賓利剛停穩,傑森就下車拉開了車門,卡特緊隨其後撐開傘——不是為了擋雨,是為了防止遠處的長焦鏡頭偷拍。
唐·本傑明走上停機坪時,一架灣流g650正安靜地臥在那裏,銀白色的機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艙門已經打開,懸梯緩緩放下,像條連接地麵與天空的銀色紐帶。
「唐先生。」伊莎貝拉站在懸梯頂端,穿著條卡其色工裝褲,白色t恤紮在腰裏,露出纖細卻結實的腰腹,和平時的裙裝模樣判若兩人——看來這次柏林之行,她做好了隨時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米歇爾在裏麵?」唐·本傑明踏上懸梯,金屬的涼意透過鞋底傳來。
「在看文件。」伊莎貝拉側身讓他過去,手腕上的戰術手環閃了下藍光,「剛和漢堡港務局通過電話,監事會主席臨時把下午的會議提前了,我們落地後隻有兩小時準備時間。」
艙門內的空間豁然開朗,灣流g650的內飾是低調的深棕色真皮,米色地毯厚得像踩在草地上。米歇爾坐在靠窗的真皮沙發上,麵前的小桌板攤滿了文件,她穿著件炭灰色西裝套裙,頭發利落地挽在腦後,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完全是副職場女強人的模樣——和昨夜在庭院裏依偎的她判若兩人。
「你可算來了。」米歇爾抬頭,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鏡片後的眼底帶著點紅血絲,「剛收到消息,監事會主席的助理是迪拜港口世界安插的人,我們的談判方案可能已經泄露了。」
唐·本傑明在她身邊坐下,艾娃立刻遞過一杯溫水。「泄露也沒關係。」他拿起桌上的方案,指尖劃過「綠色航運改造計劃」幾個字,「這個方案本身就是給他們看的,真正的底牌在附錄裏。」
米歇爾笑了,眼底的疲憊瞬間散去:「我就知道你留了後手。」她從文件堆裏抽出份加密文件,「這是安德烈連夜做的漢堡港碳排放數據,比官方公布的低12,說明他們有改造空間——這才是我們的籌碼。」
艙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機組人員的聲音從廣播裏傳來,溫和而清晰:「尊敬的乘客,灣流g650即將起飛,請係好安全帶,本次航班預計飛行時間為10小時25分鍾……」
唐·本傑明係安全帶時,米歇爾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傳遞某種隱秘的力量。他轉頭看向窗外,停機坪的地麵正在緩緩後移,洛杉磯的天際線在晨光裏越來越小,像幅被逐漸收起來的畫卷。
「其實我有點緊張。」米歇爾忽然說,聲音輕得像耳語,「那個老頑固要是油鹽不進怎麽辦?」
「那就陪他耗。」唐·本傑明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點涼,「我們有的是時間。手段有很多,到時候就看他們吃軟還是吃硬。」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引擎的轟鳴越來越響,像某種蓄勢待發的宣言。唐·本傑明看著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看著巨型貨輪緩緩靠岸,想著「總有一天,我們要讓這些港口都為我們轉動。」
那時的風裏帶著海水的鹹,和此刻機艙裏的空調風完全不同,卻同樣讓人心跳加速。
機身猛地一抬,衝向雲霄。洛杉磯的輪廓徹底消失在雲層之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藍。唐·本傑明靠在椅背上,看著米歇爾重新戴上眼鏡,低頭研究文件,陽光透過舷窗落在她的側臉,在鼻尖投下小小的陰影。
他知道,接下來的十小時飛行,他們會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在文件與數據裏消磨時光,偶爾交換幾句關於談判的看法,看似平淡,卻藏著隻有彼此才懂的默契。而當飛機降落在柏林機場的那一刻,一場新的博弈就會開始——關於港口,關於版圖,也關於他們共同勾勒的未來。
艾娃端來兩杯咖啡,放在兩人之間的小桌板上。咖啡的香氣混著米歇爾身上的柑橘香,在密閉的機艙裏緩緩彌漫。唐·本傑明端起杯子,看著窗外的雲海翻湧,忽然覺得這場橫跨大西洋的飛行,不隻是一次簡單的旅程,更像是一場奔赴——奔赴當時突然的一個決定,奔赴那些散落在全球海岸線上的港口,也奔赴那個永遠和他並肩作戰的人。
飛機穿過一層薄雲,陽光瞬間變得熾烈,在米歇爾的文件上投下耀眼的光斑。她抬起頭,對他笑了笑,眼裏的光芒比陽光更盛。
「準備好了嗎?」她問。
「隨時。」他回答。
引擎的轟鳴在雲層之上顯得格外清晰,像一首關於征途的序曲,在萬米高空,緩緩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