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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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祝文被祝知禮驚醒後,輾轉難眠,獨坐書齋,紫檀木案上積了半寸冷灰。
日影攀上雕花窗欞,已過午時,他喚來小廝傳信,約劉青劉掌院於“杏花樓”敘舊。劉青聞訊,即刻應允,約定於杏花樓見麵。祝文未帶書僮,喚了頂青綢小轎,徑自前往。
及至杏花樓,二人一番客套後,揀了臨窗雅間落座。祝文輕啜一口普洱,徐徐道:“林彥秋那後生甚為得我心,待國子監學業小成,便將他調至桐城郡司理參軍罷。”
劉青即將赴任江南道團使司判官,前任剛升任樞密院檢詳文字。原議是以“外放曆練”為名舉薦林彥秋,如今祝文竟直接要人,倒讓劉青稍感意外。隻是祝文的麵子斷然不能駁,且此事對各方皆無壞處。
劉青微一沉吟,抱拳道:“既如此,不如直接調入桐城郡署。不過國子監的遊學名額,還望祝公成全。”
祝使君捋須而笑,輕搖折扇道:“劉兄這般精打細算,實該操持賈業,而非身陷宦海。罷了,遊學名額既由團使司支出,也算不得偏私。”
二人舉樽相碰,輕笑間冰釋前嫌,此事便算定讞。
祝使君心下明鏡,劉都尉此番赴任江南道團使司,雖憑董老相公之力,然初來乍到,手中多一張王牌,往後理事自是遊刃有餘。二人皆心照不宣,再不多言,轉而開懷暢飲,暢談往昔同窗趣事。
窗外暮色漸濃,酒香與簷下銅鈴聲交織,為這樁官場默契添了幾分雅趣。
林彥秋在肖花蘭的繡閣中逗留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肖花蘭將他當作相公般伺候,精心準備膳食,細心照料起居。
林彥秋本擔心齊芝怡會突然造訪,但這個機靈的小妮子因不願在家人的逼迫下與他相親,竟獨自背起行囊,駕車遠遊去了,這無意間成全了林彥秋與肖花蘭的這段私情。
期間,祝知禮遣人送來書信,告知已先一步返回宛陵。林彥秋因人在他鄉,也未去送行,心想反正不久便要回去,到時給祝知禮一個意外之喜也未嚐不可。
初嚐女子的溫柔鄉,林彥秋竟有樂不思蜀之感。
若非張祭酒一封書信詢問歸期,他幾乎要沉浸在這溫柔之中忘卻歸途。與張祭酒約定次日相見後,林彥秋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該踏上歸程了。
肖花蘭雖不舍,卻也不便強留。
她見林彥秋身上的衣物過於素樸,便趁外出采購之機,慷慨解囊,為他購置了四套精致的衣裳。原本她打算帶林彥秋去量身定做,又怕他不肯接受,於是先斬後奏。
果不其然,林彥秋見了新衣,起初不願收下。肖花蘭佯裝生氣,拿起剪刀要剪毀衣物,林彥秋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這才勉強收下。肖花蘭心中暗自慶幸,林彥秋並未詢問衣裳的出處,否則若知這四套衣裳價值不菲,以他的性子定不會接受。
再次踏入張祭酒的書房,林彥秋麵頰略顯蒼白,令張祭酒心生憂慮,暗忖這年輕人或許近日心事重重,無人傾訴。殊不知,林彥秋這三日沉浸在溫柔鄉中,風流快活得很。
張祭酒見林彥秋身著一身嶄新裝束,一襲月白長衫搭配得體,腳蹬烏靴,風姿挺拔,盡顯青春意氣,與往昔黑褲白衫的樸素截然不同。他暗自慶幸孫女張芊芊今日在閨塾念書,否則瞧見林彥秋這般打扮,定要驚呼失聲,更何況聽聞林彥秋即將離去,怕是要哭得梨花帶雨。
張祭酒提議林彥秋在離開前拜會董老太師,林彥秋思忖片刻,婉拒了。他憂心董家慣會變著法子送禮金、饋贈珍物,這類事此前已屢見不鮮。張祭酒雖心懷遺憾,卻也未再堅持,轉而提醒林彥秋往後行事切忌過於耿直。二人一番商議後,訂下了次日前往江南道的船票。
林彥秋即將離開這座見證他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的京城。
當天夜裏,林彥秋便取到了船票文書。他要打點的行囊極為簡便:幾卷典籍、文房四寶,一襲青衫、折扇等物什皆收拾進烏木箱子中,此外別無長物。
畢竟此宅是借住的,屋內陳設器物皆是原主所有,臨行時,他將鑰匙交予前來送行的張祭酒。
林彥秋婉拒了張祭酒以車馬相送至碼頭的好意,實則是婉拒其相送至登船。
張祭酒未再多言,隻命車夫將林彥秋送至碼頭的官驛渡口。待張祭酒的馬車揚塵而去,肖花蘭自暗處現身。
昨夜,林彥秋未至她處過夜,未能共度在京城的最後一夜,肖花蘭心底頗有憾意。
男女纏綿之後,諸多忌憚皆冰雪消融。
於肖花蘭而言,此番離別恰似初嚐飽食便麵臨別離,滿心皆是眷戀。
她原想伴送林彥秋至碼頭,奈何林彥秋去意堅決,肖花蘭知曉其性情,隻得喟然應允。
然在車駕啟動之前,她緊擁林彥秋,親吻甚是熾烈。
離愁別緒,如春日飛絮,漫天漫地。
二人情難自已,忘情相擁,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畢竟,無論古今,這般才貌雙全的璧人離別,都是一場動人心魄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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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車之際,肖花蘭探手取出一副烏金墨鏡,強按林彥秋戴上,嗔怪道:“途中莫要左顧右盼,瞧見美色挪不開眼。這墨鏡遮住你那勾人的眼睛,免得引得別家女子輕薄。”
對於肖花蘭的舉動,林彥秋暗自思忖,她定是沉溺於情愛,難以自拔。
雖知感情是這段關係的核心,但他對二人未來走向仍無確切把握。談及責任,林彥秋願一力承擔,然肖花蘭既不提及,他亦不便主動言及。
坦白講,林彥秋總覺肖花蘭從未將他視作未來夫婿,這令他心底暗生不悅。
更何況,肖花蘭貴為商賈,家資饒富,而他卻不願淪為依附於人的“小白臉”,即便此路或有財祿,也非他所願。
肖花蘭雖不提及婚嫁,並非她心中無此念想,隻是她年長林彥秋五載,又兼齊芝怡這一變數,即便她貌美如花,也難敵歲月流逝,心底深處難免自卑。
她深知林彥秋心懷壯誌,必有鯤鵬之誌,展翅高飛,而她與林彥秋維持現狀,於雙方皆為上策。
林彥秋望著肖花蘭,見她身著一襲鵝黃軟綢裙,裙擺繡著金絲花紋,顯得既華貴又婀娜。她發間插著一支玉簪,簪頭垂著幾顆珍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
這身打扮雖美麗,卻難掩她眼神中的憂鬱。
林彥秋心中明白,肖花蘭的處境確實艱難。
她既要麵對年齡的差距,又要顧慮齊芝怡的存在。他知道肖花蘭對自己的感情是真摯的,但她內心的自卑和對未來的擔憂讓她不敢輕易邁出那一步。
林彥秋歎了口氣,看著肖花蘭的背影,心中有些無奈。他知道肖花蘭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但他也清楚,自己對這段關係的期待遠不止於此。
肖花蘭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青山綠水,思緒飄遠。
她知道林彥秋對自己有情,但他的抱負和理想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她不想成為他前進道路上的羈絆,隻想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珍惜與他的每一刻。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佩戴的玉鐲,這是林彥秋贈予她的信物,每當她感到迷茫時,這玉鐲便成為她心中的一絲慰藉。
林彥秋走到肖花蘭身後,輕聲說道:“花蘭,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感謝你對我的情誼。”
肖花蘭轉身,微笑著握住他的手:“彥秋,我會一直在這裏,隻要你需要,我便在。”
兩人的目光交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離愁與不舍,但他們都明白,有些路必須獨自前行,而有些情,值得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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