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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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林彥秋袖口鳳目紋織金緞在燭光下泛著幽光,便朗聲笑道:“祝兄多慮了。今兒午時宋遠道之女與墨卿同來赴宴,我們做長輩的誤以為青梅竹馬,哪知竟是同窗之誼。”
    說罷衝林彥秋頷首示意,林彥秋立刻起身長揖到地:“學生與宋家小姐不過是同窗,今日恰巧一道用飯,驚擾二位大人了。”
    祝文聽聞此言,懸著的心這才落回原處,複又執起茶盞:“那便罷了。趁此機會,老夫正要與老董商議彥秋的安身之所。”他擱下茶盞,目光卻有意掠過林彥秋腰間那塊溫潤的子岡玉牌,那是上月他去董府拜訪時,董老太爺親手贈予的信物。
    董仲達順著祝文的目光看去,見林彥秋下意識按住玉牌的動作,暗自點頭。原來祝文早在一個月前去董府拜訪時,就已留意到這塊刻著“董林共譜”的玉牌,隻是當時不便明說。
    此刻他輕咳一聲,林彥秋立刻鬆開手,玉牌上“董”字旁多出的細微劃痕,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祝文見狀撚須而笑:“董太師下位前,老夫曾去探望。他握著這塊玉牌,反複念叨著‘國之棟梁’。”他轉向董仲達,眼中精光微露:“老董既認了這門親,往後這孩子在朝堂上的安危,怕是要多勞您照拂了。”
    窗外春色漸濃,簷下風鈴輕晃。
    林彥秋望著二位大人交換眼色,指尖略過過袖口鳳目紋織金緞,又輕輕摩挲過玉牌上新添的劃痕。他想起半月前祝文去董府拜訪時,曾將一方嵌金折扇別在他書箱暗格,此刻那折扇上的"清慎勤"三字,在腦中漸漸化作墨色漣漪。如今看來,這位沈叔叔大人,早在自己入京之前,就已經布下了這盤大棋。
    祝文再次看向林彥秋時,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轉向董仲達,輕聲道:“老太師臨別那日,握著在下的手說:‘此子日後必有大用’。”
    他看向窗邊那方青石硯台,上頭正滴著未幹的鬆煙墨:“今兒若非墨卿在場,老夫倒是想把這件事透與你知。”
    董仲達順著祝文的目光望去,見林彥秋輕輕按住硯台的動作。那方端硯上,“董林共譜”四字被新磨的墨汁暈染得愈發深沉。他朗聲而笑:“既是如此,老夫便靜候佳音。”
    雕花檀木窗欞隔斷了荷塘晚風,祝文斜倚在嵌螺鈿的禪椅上,月白紗袍袖口繡著雲雁紋,皂靴底沾著新雨後的青苔氣。董仲達負手立於太湖石假山之側,玄色織錦直裰下擺沾染著露水,玉冠束發顯得氣度威嚴。
    老榆木太師椅上,祝文身著海青皂袍,腰係牙色絛環,腳蹬皂靴,袖口繡著盤枝牡丹紋。鬢角霜白的他,撚著頷下三縷長髯,聲如擊磬:“老董既能豁達處之,再好不過。隻是後生需經風雨方能成長。”
    董仲達穩坐於明黃緞麵的圈椅,玄色織錦長袍下擺壓著雲紋織金緞,玉冠束發,頷下三縷銀須垂胸。他執起青瓷茶盞,茶湯在盞中蕩起漣漪,目光透過茶霧投向祝文:“這倒是老夫與賢弟的同感。”
    祝文起身踱至花梨木書案前,懸於壁上的《平準書》屏風在晚風中輕晃。他執起狼毫,筆鋒在素箋上勾勒出力透紙背的字跡:“桐城最近鬧得沸反盈天,那起子刁民鬧著要告禦狀。州府已設了專案組徹查此事,我任主官,李副使分管錢糧,正好讓墨卿跟著曆練曆練。”
    這番安排讓董仲達劍眉微蹙。他擱下茶盞,玄色袍袖掃過梨木茶幾,沉聲問道:“沈兄,此事有幾成勝算?”
    窗欞透入的春色將兩人剪影投在素壁上。祝文抬眼望向雕花博古架上供著的青瓷魚龍尊,唇角勾起淺笑:“老董莫要著急。州府已備下八分籌謀,若得禦史台強力襄助,定能水落石出。”
    他轉而看向窗邊捧卷的林彥秋,那少年身著月白儒衫,腰懸羊脂玉觿,正捧著《急就章》看得專注。祝文收回目光時,董仲達正含笑望著他。
    祝文壓低嗓音:“這趟差遣看似凶險,實則機緣難得。”他指尖輕叩案上的朱砂批牘:“滇南鹽運使的位子,若能借此平亂,老夫倒有些意思了。”
    二人對峙於曲水流觴的回廊,廊下金魚藻荇在水中搖曳生姿。
    “那範友祺倚仗根基深厚,在府衙會審時常壓製於我。”祝文撫著案上的端硯,聲音低沉如悶雷,“如今商賈之事務牽涉廣遠,早已呈箭在弦上之勢。”
    他眼角掃過林彥秋手中的《鹽鐵論》,見少年正聚精會神批注,不由暗自歎服。
    董仲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林彥秋腰懸的羊脂玉佩在燈下泛著溫潤光澤。他輕咳一聲,林彥秋立刻起身長揖,玉佩輕輕碰撞發出清越聲響。
    “老沈此番布置,倒是聲東擊西的妙計。”董仲達轉身麵向祝文,袖口的鳳目紋織金緞掃過斑駁的青磚地麵,“隻是這具體究竟如何運作?”
    祝文起身踱至懸掛的《平準書》屏風前,月白紗袍在晚風中輕晃:“近兩個月,州府醫館連續收治二十餘名來自同鄉的患瘤百姓,且集中在數個村落。事後信訪衙門收到狀紙,言稱皆因賈氏染坊之生產汙染所致。此染坊乃範友祺引薦來州,如今是我州賦稅第一大戶。此事關乎民生與財賦,府衙自當嚴查。”
    董仲達聽聞此言,劍眉微蹙。
    祝文所說的“商賈事務”,分明已暗流湧動。他想起半月前赴京都述職時,在杏花樓偶遇方裕同,這位與他同窗共硯十三載的禦史台禦史中丞,正為滇南鹽運使一職暗中籌謀。而眼前的祝文,分明是想借這樁民怨沸騰的公案,將範友祺的利稅大戶與州府的權鬥關聯起來。
    祝文見董仲達沉吟不語,目光掠過林彥秋手中未合的《鹽鐵論》,忽然壓低嗓音:“老董可還記得當年同窗方裕同?”他轉向窗邊那方青石硯台,上頭正滴著未幹的鬆煙墨,“若得禦史台強力襄助,這樁公案或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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