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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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彥秋接過公文細看,見是刑部的調令,不由讚歎:“那宋遠道回京後倒是下了功夫。”
    祝知禮得意地撚著頷下短須:“那可不,要不是我家老爺子托了人,這差事哪能輪到我。”劉力在旁調侃:“祝捕頭這身板,在刑部大牢裏可得小心些。”
    祝知禮佯怒道:“劉老弟這是咒我呢。”
    林彥秋見狀忙打圓場:“說起來,我還得靠祝捕頭多照應。”他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這是給兄弟你的薄禮,”又轉向劉力,“至於你的買賣,日後少不得要借祝捕頭的地利。”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銅鈴聲,張思騎著毛驢出現在長街盡頭。她身著藕荷色夾襖,下配月白百迭裙,腰間係著玉兔香囊,遠遠地就衝林彥秋招手。劉力眼尖,立刻湊近林彥秋低語:“這位姑娘怕是來頭不小。”林彥秋含笑不語,負手立在雕花窗欞前。
    祝知禮見狀,故意湊近林彥秋笑道:“林公子這是要給我們介紹貴客?”林彥秋微微側首,玄色紗衫拂過窗欞上的浮雕:“張姑娘乃是刑部張侍郎的內侄女,諸位日後少不得要借她的光。”
    張思款款行至近前,先是襝衽向眾人行禮,隨後從袖中取出一封素箋遞給林彥秋:“這是家叔給林公子的書信,還望過目。”林彥秋接過信,見素箋上寫著《孫子兵法》的幾句要義,不由讚道:“令叔的字愈發老辣了。”
    劉力在一旁聽得眼熱,故意湊近林彥秋低聲道:“林公子是不是有什麽買賣要和張姑娘合作?”林彥秋輕咳一聲,“劉賢弟這嘴可真快。”說完,抬手將信箋納入袖中,“今日天氣正好,不如我們去後院喝兩盅?”
    眾人起身隨他向後院走去,祝知禮還不忘打趣:“林公子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林彥秋微微一笑,“等時機成熟,自會分曉。”
    四人賓主寒暄片刻,沿著雕欄玉砌的回廊步入醉仙樓的聽鬆閣。張思身著藕荷色夾襖,下配月白百迭裙,發間斜插著玉蘭花簪,襝衽落座後便開門見山道:“林公子,詳細情形小女子也不甚了了,隻知那婦人是田新鄉教化所的主事,已有夫家。至於許強,如今在禮部任員外郎,其父去年隨老尚書去翰林院養病了。”
    提及許家父子,張思秋水明眸中閃過嫌惡之色。林彥秋執扇輕搖,目光掃過劉力:“張主簿對那婦人的行止頗為不滿,不知劉賢弟能否設法取些實證回來?”
    劉力身著絳紫織錦直裰,腰間玉帶懸著一對鴛鴦荷包,聞言嘿然一笑:“許員外郎?今午他還托人來預留雅間呢。依小人看,莫如直接在老佛爺的地界上做文章。去年小人一個遠房兄弟開勾欄,被他父子敲詐了三萬貫才得安生。今夜若許公子攜那婦人來,正好安排兩個姑娘伺候,待他興盡之際,由沈千戶帶隊來個突襲。便是罰些銀子,也算給沈千戶立功。”
    祝知禮身著寶藍飛魚服,腰懸鳴鳳刀,聞言將手中茶盞重重一頓:“劉賢弟這是要借刀殺人。沈千戶新任錦衣衛千戶,正要整治風化,但這夜來香的後台是柳侍郎,我初來乍到,怎敢輕舉妄動?”
    林彥秋含笑點頭,心道祝千戶果然精明。
    “劉員外的法子欠妥,我等目的不過是取些把柄,並非要他的烏紗帽。”林彥秋轉頭對祝知禮道,“若是許公子攜婦人前來,便請張主簿親自登門;若不然,便勞煩兄弟們跟蹤幾日。總要盡快拿到實證。”
    祝知禮撫須道:“是否可安排個官身之人同行?最好是張主簿偶然撞見,若是他人瞧見再告知張主簿,那就再妙不過。”
    林彥秋拊掌而笑:“祝千戶所言極是。今夜劉員外預備個僻靜雅間,張主簿可約朱夫人和李氏前來聽曲。”
    用過晚膳後,林彥秋便徑自返回城南的宅邸。他本欲直接折返雙溪鎮陪伴母親數日,奈何將那裝有重要文書的竹書篋遺落家中,隻得駕車折返。
    踏入院落時,林彥秋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蘇蘇停放青驄馬的馬廄,卻見空蕩蕩一片。心下猜測姑娘恐怕已離去了。然推門而入,卻見蘇蘇正蜷坐在花梨木椅上,怔怔地望著他,手中還攥著半塊嚼了兩口的窩窩頭,案幾上擱著個褪了色的磁州窯水壺,想是裝著井水解渴。
    “你尚未離去?”林彥秋的心陡然一沉,暗想這小姑娘待會兒若發現馬廄裏空蕩蕩的,該是何等驚慌。
    蘇蘇見是林彥秋歸來,臉頰瞬間綻放出燦爛笑靨。她飛快地將那半塊窩窩頭囫圇塞進嘴裏,幾下咀嚼咽下後,拍了拍沾了麵粉的雙手,抄起抹布把烏金木案幾擦得鋥亮,這才起身笑道:“我這便回去。”
    林彥秋微微頷首,靜默不語,目光環視一周,瞬間明白了蘇蘇忙碌至今的緣由。床榻上的錦被已然漿洗一新,懸在晾衣架上隨風輕擺;屋內每一處角落都被打掃得纖塵不染,青磚地麵仿若能映出人影。
    緩步至臥房門前,林彥秋發現床鋪上的被褥也換了新的。蘇蘇帶著幾分忐忑跟了進來,輕聲解釋道:“公子,小女見被單有些褶皺,便自作主張換了床新的,望公子莫怪。”
    刹那間,林彥秋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竟不敢回首望向蘇蘇。這小姑娘表達謝意的方式,便是拚盡全力將活計幹得盡善盡美。良久,他方才壓抑著情緒,輕聲說道:“你做得極好。看來我得給你漲些工錢了,與你相比,那些打掃的丫鬟們皆是不如。”
    此言一出,蘇蘇瞬間喜上眉梢,然而卻連連擺手道:“無需漲工錢,公子。小女所得已然不少。家祖父母皆是從前官營織造局下崗的工匠,每月僅靠那微薄的救濟金度日,兩人加起來才三百文。”
    林彥秋喉頭一哽,竟不知該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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