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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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彥秋苦笑道:“田大人盛情,奈何今晚已約了永泰楊東家,事關重大。我等暢飲娛樂,不知何時方休,今回便不叨擾了。再者,此次跟隨而來的劉知縣督察甚嚴。”
    田恒聽罷,滿懷自信地冷哼:“劉知縣?暗地裏手段頻出,妄圖架空你們屯田司。老匹夫一個,張思那般人物怎會青睞於他?”
    林彥秋輕笑:“田大人也知曉此事?”
    田恒冷笑:“怎會不知?看劉知縣盯著張思的眼神便知。兄弟,此次你們屯田司招攬的客商,不如盡數安置於我試驗田。許柯與劉坤一黨。”
    林彥秋心知田恒乃李樹堂從德洲帶來的親信,自然明白其用意,苦笑道:“田大人,我等做實事的,夾在各方勢力之中,左右為難。”
    “李知縣那邊盯得緊,李縣丞給您撐腰還好,李知縣那邊……唉,難言之隱。”
    田恒聞言心中舒暢,忖道林彥秋這般賣力相助,皆因李縣丞。無論如何,此次大欠人情。日後向縣丞李大人稟報時,定要有所表示。
    思及此,田恒拍著林彥秋的肩頭笑道:“兄弟,莫要為難。該言明之事,我會妥善處置。不過劉坤那人氣量狹小,臨行前對我諸多詆毀,說我狂妄自大,目無尊長。暗示我遠離你,甚至阻撓屯田司事務。我初來乍到,犯不著為這點事與他結怨。”
    林彥秋表示理解:“田大人的美意我心領了,和信錢莊若能入駐桐城,田大人功不可沒。”
    田恒佯裝生氣道:“我是那般人麽?搶誰的功勞也不能搶你的!”
    二人相視大笑,馬車漸漸隱沒於城中車流人潮之中。
    馬車外,青石板路被晨露浸濕,車輪碾過發出吱呀輕響。
    桑木長階兩側挑著半舊的羊角燈籠,火石擦過銅片時濺起幾點火星。
    遠處茶肆傳來煎茶銚子的吱吱聲,混著街角貨郎搖著的撥浪鼓,匯成初夏清晨獨有的市聲。
    林彥秋身著一襲月白長衫,下擺繡著暗紋銀魚,腰間懸著的墨玉佩在顛簸中輕輕碰撞。田恒身著藕荷色官袍,外罩青金絲織雲肩,腰間玉帶垂著流蘇輕晃。
    ......
    青石板路盡頭的朱紅木門被輕輕叩響,陳明超身著玄色圓領袍,手持象牙笏板,正欲喚門僮開門。卻見門扉吱呀而開,身著藕荷色襦裙的女兒陳舒窈懷抱桂花糕恭敬行禮:“爹爹下朝勞頓,女兒替爹更衣。”
    女子眉目如畫,鬢邊垂著珍珠步搖。
    尚未待陳明超回神,她已麻利地解下官袍,將素緞長衫遞於貼身小廝,又親自將父親扶至花梨木太師椅上,輕柔按捏肩頸:“爹爹今日批閱奏折,肩頸可有酸乏?”
    庭院裏傳來杜氏銀鈴般的笑聲。這位四十有五的婦人仍風姿綽約,玄色雲肩襦裙襯得容顏不輸少女,手持團扇踏月而來:“小妹又使這套把戲?上次求爹爹批鹽引,這次莫非又想染指江南漕運?”
    吳儂軟語裏帶著幾分打趣。
    “孩兒此次回府,一來為爹爹慶生,二來匯報州試中舉的喜訊。”陳舒窈杏眼含春,指尖輕掐穴位力道恰到好處,“府中賬冊女兒已悉數移交給三弟,今後隻領官俸,絕不染指家族產業。”
    堂屋花架上晾著杜氏新製的蘇繡雲肩,珠玉垂飾隨風輕晃。陳明超閉目沉吟,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白玉帶鉤,“朝堂之上正清算前朝舊黨,舒窈既已外放揚州,切記莫要沾染浙商的鴉片買賣。”
    “爹爹放心。”
    陳舒窈起身斂裙福身,“女兒的馬車明日起便歸入官衙車馬司,今後隻用那輛舊牛車往來衙門。”
    語罷又轉身對杜氏巧笑倩兮,“母親縫製的雲肩甚美,女兒明兒差人送去京城給祖母祝壽。”
    花廳檀木隔扇前,陳舒窈輕挽雲鬢,藕荷色曲裾下的銀白長裙掃過冰綃軟墊,她忽地俯身湊近父親耳畔,嗓音低若蚊鳴:“爹,前日提及的林彥秋,您可曾去田商會試見過?還是壓根未曾去打探?”
    陳明超擱下狼毫的指尖微頓,玄色官袍下襟擺沾染兩分墨香。
    他轉首望向女兒眼底掩不住的焦灼,複又垂簾斂色:“未見其人,不過聽聞方裕同與他頗有淵源。舒窈,你這金閨玉女,怎就了認這等遊學書生作義弟?”
    話音落處,懸於博古架的官窯青花梅瓶似也聽得屏息。
    杜氏從月洞窗後踱出,鵝黃比甲下豐盈的娘子體態映著滿庭桂花影。
    她繞至陳舒窈身畔,碧璽金鈿在鬢邊晃出碎光:“你這妮子,近日氣色如三月桃花,瞧著都比去年選秀時更嬌豔幾分。”
    杜氏藕尖指探上女兒麵頰,似要揉搓出半分脂粉來。
    陳舒窈腕間沉香木珠串劃過驚鴻之影,慌忙扯下窗邊侍立的丫鬟:“前日隨舅老爺南下采辦,得了一匣姑蘇製的薔薇膏,敷於麵龐果然紅潤。”
    她指縫碾過細膩脂粉,笑得眼尾彎成新月:“回頭叫人給母親多送幾匣。”
    陳明超瞥見烏木圓桌上蒸騰的蟹黃湯已結薄皮,擱下手中的牙簽:“時辰不早,傳膳吧。”
    他故意壓高聲線,打斷母女二人欲湊近窗下銅鏡的架勢,唯恐這難得歸寧的金閨女又被媳婦兒纏去試妝。
    ......
    暮色四合時,毗鄰臨安城西側的鶯歌巷裏,朱漆斑駁的茶樓懸著新糊的宮燈。
    林彥秋籠著玄色襴衫,襟口別著青玉句子,正掀開竹簾踏進二樓雅間。他袖中暗捏著楊清風早間遞來的拜帖,隔著窗欞能瞅見別苑裏暮鼓沉沉。
    “此事需知會許柯。”
    張思把玩著手中象牙笏板,湖色紗帽下狹長眼眸閃著精光,“許柯既是李文傑門下,貿然拋開他,怕是要引得工部那邊掣肘。再者,許柯早先同永泰緞莊打過交道,日後這市集工地一旦奠基,若這倉曹主事不肯通融,可真要給咱們使絆子。”
    林彥秋食指輕叩紫檀憑幾,琥珀色的茶湯漾起漣漪。
    他倒是早把李文傑那麵的分寸掂量得透,心下盤算著帶上許柯,再由信錢莊的田恒打前站,正可成鼎足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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