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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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花蘭倚在珍珠母屏風後輕笑出聲,指甲上丹蔻劃過僧伽綾裙擺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林彥秋趁侍女遞茶的空當,將折扇柄上的黃銅飾扣別在她腰間護腰上:“上次藏香迷倒我的事,我瞧著像個戲文橋段。”
    女子作勢嗔怪地擰他衣襟,卻見對麵廊下玉蘭燈次第點亮,恍若星海。
    暮鼓尚未敲響,齊芝怡的貼身丫鬟已在外頭輕聲催促。
    她撫平寶藍蹙金裙上的褶皺,將裝著簪子的錦匣遞過來:“明日我府中還等著回益州的商船文書。”
    肖花蘭隨著她步出院落,半刻鍾後又折返回來,鵝黃比甲下擺沾著幾瓣青蘋花。
    “你這小妖精,”林彥秋捏住她遞來玉砌香糕的手腕,“明知道我最恨人耍心眼。”
    肖花蘭順勢靠在他膝頭,發間玳瑁梳子搖碎一地梨花月:“墨卿說的那市井小民的苦,奴家倒是聽懂三分了。”
    這句話說的極輕,像夜風掠過太湖石上的苔痕。
    院角的紫藤架傾瀉而下,遮住半幅湘簾。
    林彥秋將壓歲紅囊塞進她腰間香囊裏,指尖觸到溫熱的玉佩:“日後莫要再穿這青色衣裳,滿身書卷氣倒像要給夫子請安。”
    肖花蘭解開腰間玉佩回贈,耳墜明珠在燭光裏搖曳生輝:“墨卿若是喜歡,明日著人去織造署......”
    話未落音,林彥秋已將她那隻妄圖探入羅帳的小手按住:“還早呢,別胡鬧。”
    肖花蘭嘻嘻一笑,湊近他耳邊:“你喜歡這醫館女子的裝扮麽?我這就去換身他們的衣裳來。”
    林彥秋望著窗外漸起的蛙聲,突然有些迷茫:眼前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到底看中了自己什麽?是這身皮相,還是別有所圖?
    隻是這答案,怕是永遠也無人能解得透徹了。
    暮色漸沉,肖花蘭輕輕闔上花梨木門窗,轉身從雲肩內摸出一套藕荷色的侍女短襦。
    她挑開林彥秋麵前的青瓷茶盞,露出狡黠的笑:“墨卿可要看看,奴家新做的衣裳合不合身?”
    燭光在朱漆描金的窗欞上搖曳,映出她雪白的肌膚。
    肖花蘭隻在腰間係了條半透明的珍珠羅裙,藕荷色的短襦前襟半敞,露出凝脂般的果肉。
    她學著侍女模樣的捧腮作態:“墨卿莫要笑,再笑可要罰你抄經懺悔。”
    林彥秋半倚在檀木屏風後,看著她故意挺翹的玉盤在薄紗裙下若隱若現。
    肖花蘭伸手撩起紗幔,露出雪白的玉足輕輕摩挲著鋪著鵝絨的腳踏,眼神裏分明是饑渴:“奴家這身裝扮,可比那廟裏的菩薩更解風情?”
    隨著窗外月色漸濃,肖花蘭從袖中滑下一串貓眼石珠鏈,輕輕垂在半敞的胸襟處。
    她模仿戲文裏風情萬種的花魁,故意將腰肢扭成柳枝般柔軟:“墨卿可是想起了秦淮河畔的阿蠻?奴家這腰肢,可比那些風塵女子更柔韌三分。”
    林彥秋呼吸一滯,隻見肖花蘭將半透明的珍珠羅裙掀至腰間,露出渾圓的臀部和光潔的大腿。
    她學著《金瓶梅》裏潘金蓮的風情萬種,故意將身子貼在林彥秋肩頭:“奴家這身"衣裳",可比什麽綾羅綢緞都來得銷魂?”
    更鼓聲起,杏林別院的婆子輕叩門扉三聲,壓低嗓音喚道:“時辰已晚。”
    “知曉了,這就熄燈。”
    林彥秋匆匆掐滅了琉璃燈盞,將室內推回一片漆黑。
    片刻後,半幅湘簾被挑起,月色如練傾瀉而入。
    一個裹著藕荷色雲肩的柔影悄然挪至窗邊,她腰間垂著的珍珠羅裙在夜風中微顫。
    “奴家既貪戀這良宵,又怕驚擾了郎君的傷勢。”肖花蘭的聲音在暗夜裏化作一縷幽香,輕輕拂過林彥秋的耳畔。
    “無妨,隻是莫碰我左臂就好。”林彥秋在榻上挪動身子,留出妥帖的位置。
    肖花蘭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腰間,藕荷色的短襦下擺掠過他裸露的小腿。
    她未施脂粉的麵龐在月光下泛著玉色光澤,最終咬著帕子,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將自己交予這月光見證的時刻。
    銀色的紗幔隨她的動作輕輕擺蕩,在夜風中織就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
    當一切歸於平靜,肖花蘭俯身將帕子按在林彥秋額角,指尖沾染了點點冷汗:“奴家雖不懂房中之術,但郎君的傷勢......”
    她的聲音在未竟的話語裏化作一聲輕歎,仿佛連月宮的嫦娥也在這無聲的對話中黯然神傷。
    暮春時節,落英繽紛,江南的雨絲如織。
    林彥秋在城外的醫館靜養已七日,醫師說他傷勢痊愈,可以離館返家。
    齊軻不請自來,在杏林別院外的銀杏樹下等候,提著一壇陳年女兒紅:“墨卿傷勢已無大礙,何不移步寒舍靜養?”
    林彥秋坐在石桌旁,手中把玩著新得的汝窯茶盞,隻是淺淺一笑:“多謝小將軍美意,館中清幽,正合我養病。”
    這幾日,齊芝怡每日辰時必來,林彥秋卻隻在後殿聽禪,始終不肯相見。
    他深知自己不過是那權貴人家的門客,這若即若離最是妥當。
    肖花蘭在纏綿一夜後拂曉離去,卻留下一隻嵌著貓眼石的金釧。
    此後日日差人送來吃食,還附上用新創的“金陵曲調”寫的情詩,林彥秋隻當不知。
    張思與陳舒窈倒也識趣,每旬送來兩封信箋,皆用上好的狼毫所書。
    宋歡歡那邊倒是個例外,前日差人送來半籃楊梅,附信雲:“近日聽聞墨卿傷勢,特遣家丁送上鄉間土產。”
    信尾留了行小字:“望墨卿能共賞一籃楊梅?”
    半個月的醫館靜養,轉眼便是林花謝了春紅。
    清晨時分,林彥秋命小廝取來那件月白長衫,用玄色錦緞纏好左臂,將隨身詩稿收入青竹書箱。
    他趁著晨鍾未響,悄然踏出館門,頸間裹著蘇繡的白綾,肩背竹箱,手提裝滿筆墨紙硯的布囊。
    這一去,竟讓隨後趕來的齊芝怡與陳軍撲了空。
    陳軍隻是稍顯失望,齊芝怡卻在山門前駐足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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