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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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傑正欲跨出府衙大門,去處理一些俗務,忽聽耳畔傳來一陣急促的梆鈴脆響。
轉頭望去,一名書童打扮的男子手持信箋,麵容微喘,快步奔來。
李文傑接過信箋,展開後見是徽州錢莊劉東家派人送來的書信,言辭間頗多曲折委婉的責備之意。
信中提及,劉東家本念在與李文傑多年交情,才勉強答應為滄山縣的林彥秋籌措銀兩。可那林彥秋甚是不識好歹,即便李文傑身為一方父母官、桐城知縣多方周旋,他都未曾給半點顏麵。
自昨日晚間至今,林彥秋竟連個書信傳話都沒送到錢莊,分明是把徽州錢莊瞧得輕了,連帶把李文傑也不放在眼裏。
李文傑讀罷,心下盡是不快,卻並非針對林彥秋,反是暗惱徽州錢莊的做派。
心道這往日裏自己四處拉攏生意,為他們拓展人脈,他們如今倒好,竟還敢如此這般。
林彥秋那可不是個簡單人物,難道他們先前未曾打探清楚?
若是言語客氣些,日後錢莊在本地的生意定能順遂許多。
如今這般行事,莫不是仗著自己能左右縣府之事?
強壓著心中怒火,耐著性子聽完來人轉述的信中要義後,李文傑沉聲對書童道:“回稟劉東家,話不能這般論。官府縣衙向地方錢莊求支取銀兩,已是給足顏麵。滄山縣之事,我身為桐城知縣不好過多插手,還望劉東家多費心力,促成此事。日後錢莊在本地的營生,定能借此大有長進。”
說罷,拂袖轉身回了內堂,嘴角微勾,冷哼兩聲,心道這林彥秋如今他也不好直接嗬斥,那徽州錢莊倒是先來添亂。
再說林彥秋這邊,剛取了杜北豐與錢莊交涉的書信,其滿心憂慮。
他緩步踱回滄山縣衙為來客預備的別院,邊走邊思量,總覺得不能就此放棄錢莊這條線。
銀兩之事,從上至下牽扯甚廣,若隻從上頭施壓難免會得罪人,需得上下兼顧。
無奈他對這等銀錢往來之事並無太多經驗,思索片刻,終是覺得得尋個精通此道的人問問才好。
林彥秋思忖片刻,腦海中浮現出了桐城戶部閔大人的身影。
閔建正端坐於書房之內,窗外信鴿輕巧作響,抽出一看,竟是林彥秋遣人送來的信鴿書信,他迫不及待地拆信閱讀。
林彥秋在信中委婉地表明了來意,閔建見信後頗感意外,心想林彥秋竟會向自己尋求幫助,這是不是一種示好的姿態呢?
仔細琢磨後,閔建認為極有可能如此。
盡管林彥秋目前不過是區區一個副知縣,但他近來深得縣丞李樹堂大人與知縣李文傑大人的賞識,在多次縣衙堂會上屢獲褒獎。
而閔建雖依附於李樹堂,但與林彥秋交好並無衝突。
待林彥秋將事情的原委詳盡地書信告知後,閔建稍作思忖,便回信獻策道:“不知墨卿可否撥冗,待我擇日邀約桐城農莊的錢掌櫃共進晚宴,時地由你選定。我可暗中打探錢掌櫃的喜好,以便你提前籌備。如今滄山縣的局勢一片大好,說服市農莊應非難事。”
林彥秋稍作猶豫,旋即壓低聲音回信詢問:“未知江南道農莊的趙東家,其言在農莊中是否具分量?若具分量,依你看,何時借機提及最為妥當?”
閔建閱罷,對林彥秋不禁刮目相看。
林彥秋雖身負如此背景,卻行事謹慎,不輕率倚仗權勢自上而下施壓,這般穩重對於年輕人來說實屬罕見。
閔建略作思忖,麵帶讚許之意回信道:“依我之見,先將事宜籌備得差不多,待一切就緒之後,再借高枝之力輕輕一點,必定能順勢而為,水到渠成。”
林彥秋閱信後,連連頷首稱讚:“甚好,便依你之策行事。”
書信擱於烏木案幾,林彥秋展開折扇輕搖,素白長衫隨風微動。
農莊如今已然成為滄山縣衙的債主,即便無新貸,亦需維係殷勤關係。
他另起一思,暗忖能否借此次往來,趁勢減免幾分利息。和信錢莊的銀資即將入賬,此事或可借機生事。
林彥秋躍身而起,提筆飛速研墨,蘸飽狼毫修書一封,遣人快馬加鞭送往桐城肖花蘭府邸。信中先是一番花言巧語,隨後轉入正題,提及農莊事宜。
肖花蘭拆信細讀後,笑罵道:“你這小狼崽,我等商賈怎敢招惹官辦錢莊?就拿和信錢莊來說,六成銀貸出自鑄莊,你竟讓我轉存農莊,這不是為難人嗎?”
林彥秋忙不迭回複書信,連聲解釋:“不過是區區一念,並未當真思量。”
肖花蘭雖未真惱,卻故作嗔態:“墨卿小郎君,人都被你占盡便宜,事也替你辦了不少,你倒好,人在桐城,夜夜不陪我。”
林彥秋佯裝驚愕複信:“花蘭姐姐,這話怎顛倒過來說?且齊芝怡那妮子現下正在滄山,以采風為名,我哪敢擅離?”
肖花蘭覽信大驚,回書道:“當真?這小妮子莫不是著了魔?怎的竟上門相求?有我和陳舒窈便夠了,莫再添新人。”
林彥秋哼聲複信,竟無言以對。
肖花蘭趁勢揚眉吐氣,笑語盈盈:“怎的?不悅了?你且速速打發那小妮子,或尋由頭回桐城來,我過幾日便返金陵。”
林彥秋深知肖花蘭是為報上次在客棧的“仇”,那次在館舍之中,他將她折騰得頗狼狽。
看來近日得尋機回去,再好生“懲戒”這女子一番。
“我盡力便是。近日忙碌異常,要不姐姐下來?”
林彥秋邪魅一笑,心中暗自盤算。
若選在這蚊蟲尚稀時節,於野外……定能讓這女子吃些苦頭。
肖花蘭稍作猶豫:“我如何去?那小妮子就在下方。”
林彥秋以誘惑語調回書:“入夜她宿雲嶺客棧,我居縣衙客舍別院。天色一黑,我便遣她離去,姐姐隻管前來。”
肖花蘭心下早已蠢蠢欲動,假意沉吟片刻,提筆回道:“罷罷罷,今夜便來。”
林彥秋嘿嘿一笑,匆忙合上信箋。
心中那絲欲念,恰似春日荒野之草,噌噌瘋長。
雖二人均未成親配對,但這般往來間,確實透著一股“偷”的味兒。
一個“偷”字,道盡男女之間諸多難以言喻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