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有圖，有圖！
    沔縣周圍的山脈示意圖
    “娘求的，娘求的……”
    張獻忠扯著胡須，不住地咒罵：
    “朕自從起事以來，何時打過這種找不著北的仗！
    娘求的！還去寧強固守，你說去那邊找尼姑，是不是就是為了撤回去？”
    汪兆麟忙道：“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張獻忠冷哼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汪兆麟沒得到回應，也不再說話，靜等張獻忠發脾氣。
    張可望受傷不輕，而且根本提不起戰心，也不說話。
    張定國則暗自思忖：
    “有流民消耗官兵時，攻城戰就很不順利，不說崇禎用了妖法，就是沒用妖法時，城外的壕溝也已經吞噬了近萬流民的命。
    如今流民全逃了，隻能用將士們的命去填壕溝，就算還有士氣，攻城都是不可能繼續的。
    更別提目前全軍上下全無鬥誌了。
    最要命的是，狗皇帝的官軍主力隨時都可能會進攻大營，一旦將士們守不住營牆轅門，官軍殺進營來，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如今已經死了兩個王爺、四個都督，還重傷了一個王爺，接下來就是丞相和大西皇帝了。
    在敗的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屬實不能繼續打下去。”
    想到這，他開口道：
    “陛下曾教過額們，不慮勝先慮敗，當年咱們能從熊文燦手裏脫身，靠的就是不硬扛，瑪瑙山突圍時，也是先算好了退路
    如今各部皆敗，流民散了，戰事不順，額建議撤回四川休整。”
    張可望突然咳得渾身發顫，餘光看向將來必然會和自己搶帝位的義弟，暗自道：
    “雖然老二也敗了，但是達達也敗了，老二的罪過便不大，更別說達達幫他遮掩了下去。
    今日又臨危不亂，組織人馬守住了大營，算是有功勞……
    額卻有個坑害同袍的把柄，在他手裏，隨時會爆……
    哎……
    額受了重傷，不能帶兵，隨軍過來的都督都死了，老二便能趁機統領更多人馬，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額絕對不能讓他這麽順利。”
    想到這，下意識道：“怎能隨意撤軍！額不同意！”
    張可望的聲音嘶啞卻帶著狠勁，掙紮著坐起，卻因牽動傷口疼得齜牙：
    "如今若退往四川，被官軍追上於山穀廝殺怎麽辦？
    再者，倉皇撤退，糧草輜重必然要全扔掉，怕是還沒到廣元，弟兄們就先嘩變了！"
    張獻忠剛想暫且讚同張定國的提議，聽到這話又有些遲疑，莫名的怒道：
    “你說不能撤，你說怎麽辦？難不成學那崇禎用妖法破敵？你會？會？”
    帳內空氣瞬間凝固，誰也沒想到張獻忠為何暴怒。
    隻有張定國明白，義父這是有火沒處發，逮誰咬誰。
    張可望沒想到自己不經意惹怒了義父，硬著頭道：
    “臣建議固守大營，等請來道長，破了狗皇帝的妖法後，一鼓作氣殺入沔縣。”
    張獻忠不置可否，轉向張定國：“老二，你覺得老大說的如何？”
    帳內燭火突然爆出燈花，火星濺在張定國肩甲，他混若不知，緩緩說道：
    “即便沒有妖法，沔縣城外的壕溝也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再者，官兵的火器是額們從沒有見過的，比之前任何一種火器都犀利，額們暫時難以抗衡。”
    張獻忠的額角暴起的青筋在燭火下突突跳動，忽然抓起案頭令箭狠狠砸向帳柱，嘶吼道：
    “聽你的意思……你對拿下沔縣沒有信心？即便破了妖法也不行？額們就得敗退？狼狽的逃回去？”
    張定國直麵其燃燒的凶光，鎮定道：“不是說必敗，而是說，即便額們能破城，也會死很多人！”
    “你預估會死多少人？”張獻忠問。
    “三萬以上……”張定國道。
    “才三萬人？哈哈哈……”
    張獻忠本在思慮是離開漢中回四川休養還是繼續進攻，聽到這句話又來了信心，笑了幾聲後瞪著眼道：
    “老二，你跟著老子打了十七年仗，怎麽還不明白，咱們獻營的大旗，從來都是拿人骨做旗杆的！
    額再和你說一次，當年額帶八百人衝陣，死了七百九十個，就活了十個人！但是勝啦。
    哼，打仗不要怕死人，若是怕死人，獻營根本到不了現在，大西也建不起來，早在剛剛起事的時候讓官軍滅了。
    更不要怕沒有兵追隨，不要怕沒有流民跟在屁股後麵，這天下最缺的是糧食！是土地！
    但是，天下從來不又缺過人。
    人，是最不值錢的！額再教你最後一遍：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繼續嘶吼：
    “你有什麽可顧慮的？又有什麽好心疼的？才三萬人的命而已，哼，死三萬人算什麽？
    咱們給他們吃飽肚子，給他們穿上衣服，帶著他們南征北戰搶錢、搶女人，不比在家鄉餓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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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跟著額，至少風風火火的輝煌過，不用怕貪官汙吏殘害，不用擔心明日的吃食，不用擔心狗官收稅。
    他們跟著額，能見世麵，啊？他們在家裏能住上王府嗎？吃上王爺的肉嗎？能砍狗官的頭嗎？能睡到這麽多女人嗎？
    怎麽，額給了他們這麽多，真到了用命攻城的時候，你竟然心疼他們的命？
    養著他們不就是為了替朕衝鋒嗎？若不是圖他們的命，為何給吃給吃喝保下他們的命？”
    張獻忠歇斯底裏的咆哮，帳內眾人皆噤若寒蟬。
    各自暗中思忖：
    “說的好像沒毛病。我在快餓死的時候跟了陛下，多活的這幾年全是賺的。”
    “嗯嗯嗯，陛下給飯保命，額就用命報答。”
    “對呀，賤民本就會餓死，會被狗官害死，陛下保下他們，他們就應該用命償還恩情。”
    “啊！陛下的恩情還不完。”
    ……
    張定國一歎：
    “畢竟都是追隨多年的兄弟，平白填了壕溝……總不如轉戰其他地方。畢竟，沔縣的火器和壕溝，太過難纏。”
    張獻忠聞言更怒，聲音越發嚴厲：
    “官軍火器是犀利，但他們能有多少火藥呢？壕溝再深，但又能埋多少屍體呢？
    不死一些人，怎麽殺光狗官，知道為什麽到現在狗官還沒死幹淨嗎？就因為額們死的人不夠多！
    老二！
    心太軟是帶不了兵的，當年白起坑殺40萬趙軍、項羽坑降卒、曹操殺人做成肉脯，哪個不是屍山血海堆出來的霸業？
    現在，額要的是沔縣，是崇禎的命，隻要能拿下沔縣，殺了崇禎，就算額們麾下的20萬人都死光了也沒有關係。
    隻要殺了崇禎，漢中各城中的百萬百姓，就是額們的下一波兵馬。
    甚至關中、陝北、山西、河南的各路人馬都會蜂擁來降！
    之前投降狗皇帝的闖軍也會反叛來投靠咱們。
    在武昌苟著的劉宗敏也會過來找我們。
    你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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