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午後，星星點點的水點和冰粒子便從高空砸了下來。
    落在帳篷上沙沙作響。
    張獻忠聽到聲音，走到帳邊撩開氈簾，伸出手接住一粒雪籽，那雪籽落在掌心瞬間融化，帶著刺骨的寒意。
    "這……這是……"
    他裹緊狐裘衝出中軍帳，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 "咯吱" 聲，這才發現腳下已經下了一層冰粒。
    他猛地抬起頭皺眉看向西北方，那裏的雲層正越積越厚，漫天飛雪落下，似乎全部落進了他的胸口，一顆心髒拔涼拔涼的，他聲音發抖：
    "方才還晴著天，怎會突然下雪？"
    "完了完了！這必是崇禎的妖法！這雪下得多邪性，連尿味都給鎮住了！”
    話音未落，雪粒突然變大，轉眼間便成了鵝毛大雪。
    潔白的雪花打著旋兒飄落，很快就在地上積了一層。
    那些原本潑在地上的黃色汙穢被雪花覆蓋，營牆根的尿漬結成了暗黃色的冰碴。
    另一個軍帳。
    張定國也衝出帳，看著漫天大雪，看著微微發黃的地麵，心中震驚不已：
    “早就聽聞崇禎在京師守城時，曾勒令司雨的神仙下雨抵擋李自成，還讓他成功了，不想竟然是真的。”
    他趕忙傳令：
    “不要繼續潑灑了，速速集中尿壺，存放在營牆內側和中軍帳附近，在崇禎作法偷襲時使用。”
    ……
    沔縣。
    崇禎看著漫天鵝毛，看著地麵快速變厚的積雪，側頭問道：
    “這雪已經一尺深了，若是下到日落，怕是要3尺深，夜襲還能成嗎？”
    楊正威應道：
    “雪太深，人馬行動不便，而且可能會凍傷戰馬。”
    崇禎回想了一下之前追擊多爾袞時，大部分戰馬凍死在黃土高原的情況，回應道：
    “那就等等吧。漢中這邊的戰馬本就不算多，不能隨便耗費。
    嘿，這就算是給秦良玉他們創造收複失地的時間吧。”
    崇禎自我安慰一番，驅步回到自己的禦用暖閣。
    此時，暖閣內的火爐燒得正旺，將整個屋子烤的暖暖的。
    桌麵上銅爐的銀絲青煙正打著旋兒嫋嫋升騰，蜿蜒出朦朧的軌跡，為整間暖閣添了幾分縹緲的韻味。
    崇禎心道：
    “也好，趁雪天偷得幾日閑，免得在冰天雪地裏打打殺殺……”
    他邊想邊躺在軟榻上，拿起前幾天沒看完的《彩圖版金瓶梅》，執起茶盞，微抿一口蒙頂甘露。
    茶湯清苦中泛著回甘，氤氳熱氣如輕紗般漫過他深鎖的眉峰、疲憊的眼尾，近期緊繃的精神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喉間不自覺發出一聲輕喟：
    “這圖畫得不錯。前麵也仔細，後麵也細致……嘖嘖嘖，畫工不錯，簡直是獨居男士的福音書。”
    他一邊品茗一邊讀書，好一會兒，感慨道：
    “嗯……品閱時光總是比刀光劍影來得高雅和舒適，隻可惜沒有刀光劍影就沒有品閱時光。”
    “嘖嘖嘖……”
    “怪不得那麽多皇帝即便外麵風雨飄搖，也要沉浸在後宮享受生活，確實……
    享受多好，你看看這畫，畫的多純潔無瑕……
    要是還能找個美人來實踐一二，那可不得‘自此君王不上朝’了。”
    正沉浸在片刻安寧時，暖閣門外傳來細碎聲響，定王和永王像兩隻靈巧的貓兒般貓著腰鑽了進來。
    定王的狐皮鬥篷上還沾著零星雪粒，一進門就搓著凍紅的小手，雀躍道：
    “呀，還是父皇這裏暖和！”
    說著便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暖爐前，蹲下身將凍僵的手指湊近跳躍的火苗，整個人都愜意地眯起了眼。
    崇禎連忙將《金瓶梅》塞到枕頭底下，換了一本《資治通鑒》，斜眼道：
    “你們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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