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多年來的戰亂，秦良玉想起了萬曆四十一年被太監陷害下獄而死的丈夫馬千乘，
    想起了泰昌元年渾河戰役中戰死的兄長秦邦屏和秦邦翰。
    想起了在天啟四年平定奢安之亂中戰死的弟弟秦民屏。
    想起了在崇禎六年戰死於河南侯家莊的兒媳張鳳儀。
    想起了在崇禎十五年戰死於襄陽的兒子馬祥麟。
    秦良玉微微搖頭，幽幽道：
    “我已經是忠貞侯、太子太保，作為土司已然到了頂峰。
    曾英他們卻還身處低位，有些人是參將，有些人隻是遊擊將軍，一門心思的向上爬，倒也情有可原。”
    ……
    翌日。
    成都傳來聖旨，秦良玉帶著眾將府衙前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逆賊張獻忠禍亂川蜀，生靈塗炭，國祚蒙塵，忠貞侯秦良玉，忠勇兼備，屢破獻賊，忠勇赤誠之心昭然日月。
    今蜀地初靖，賊氛熾滅。
    此皆卿與將士們血戰之功。
    朕心甚慰，念及卿久曆沙場，勞苦功高，特於成都行在設慶功盛宴，以彰卿之勳勞，亦慰眾將士之艱辛。
    現著卿即刻整束行裝，率軍中將士啟程趕赴成都。
    欽此。”
    秦良玉接了聖旨，恭恭敬敬引傳旨太監往後堂歇息。
    廳堂裏，秦翼明、秦佐明、馬萬年、馬萬春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臉上泛著興奮，你一言我一語地熱議起來，聲音裏滿是按捺不住的激動：
    “哥，你瞧瞧這聖旨，字裏行間全是陛下對咱們石柱秦家的看重！”
    秦佐明聲音裏帶著顫音，“咱們秦家祖輩在這巴蜀大地上浴血百年，護境安民，終於有了今日的榮光！”
    “陛下也曾嘉獎過武將，但這般隆重的慶功宴是咱們獨有的……這是要將咱們白杆兵的忠勇刻在大明史書裏！”
    “陛下如此隆恩，我馬氏男兒自當以死報國！往後隻要陛下一聲令下，便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咱白杆兵也定當披荊斬棘，絕不皺一下眉頭！”
    一旁的秦良玉聽著眾人話語，胸口像是揣了團烈火，燒得她眼眶微微發熱。
    她望著眼前這些秦、馬二族的後輩，想起兩族世代忠烈，多少子弟埋骨沙場，卻從未有過如今這般被朝廷如此看重的時刻。
    這份榮光，像是祖輩們積攢百年的忠勇終於綻放，落在了自己身上。
    這讓她感慨萬千：
    “陛下……對我二族，真是隆恩啊！”
    ……
    翌日。
    大軍挺出閬中。
    半個月後。
    大軍抵達成都。
    此時。
    成都門前，旌旗獵獵，雷驤營手中鎏金長戟斜指蒼穹，寒光映日。
    崇禎一身赤紅龍袍立城頭。十二章紋在日頭下泛著沉斂光澤自有一股威儀漫開。
    他看著遠處的大旗，低聲自語：
    “素貞將軍，到了！”
    忽的，他記起了崇禎帝專門給秦良玉做的四首禦詩。
    其一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裏握兵符。
    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其二
    蜀錦征袍自翦成，桃花馬上請長纓。
    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裏行！
    其三
    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
    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
    其四
    憑將箕帚掃匈奴，一派歡聲動地呼。
    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嗬嗬……其中第二首詩的那句【桃花馬上請長纓】，還被後世的作者當成了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