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埋怨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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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軍像驅趕牲口般,將藏匿的百姓一個個揪出來,用繩索捆成串。
老人被拖拽著踉蹌前行,孩童嚇得哇哇大哭,卻被兵卒用刀柄狠狠砸嘴,哭聲戛然而止。
不到一日,竟抓了足有十萬人,黑壓壓地跪在城外的空地上,像一片被收割的莊稼。
“咱們有很多流民了呃,這些人留著沒用,白白耗費糧食,不如……” 一名將領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楊大眼當即喝止:
“蠢貨!南京城防堅固,比九江難攻十倍,正缺填護城河的炮灰!”
劉宗敏看著這片人潮,眼中閃過狠厲的光:
“給他們喂點米湯,別餓死了。明日一早,押著往東去!”
……
次日清晨,闖軍押著十萬百姓繼續東進。
隊伍綿延數十裏,被繩索捆著的百姓像一串蠕動的螞蟻,稍有遲緩便會挨上一鞭子。
有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走慢了半步,兵卒的刀立刻劈了下來,婦人下意識地將孩子護在懷裏,自己卻被砍斷了胳膊,鮮血噴在孩子臉上。
楊大眼騎馬走在隊伍旁,看著這浩浩蕩蕩的 “炮灰隊”,對劉宗敏道:
“闖王您看,有這些人在前頭擋箭,南京城的城牆算個屁!”
劉宗敏放聲大笑,笑聲裏滿是得意。
他望著東方越來越近的南京城廓,仿佛已看到城門被炮灰填滿,弟兄們衝進城裏大肆劫掠的景象。
被押著的百姓裏,有個從安慶逃出來的老秀才,他看著身邊麻木的人群,看著遠處闖軍飄揚的大旗,突然老淚縱橫。
他想起安慶城破時的火光,想起蕪湖江灘上的屍山,知道這些人最終的下場。
要麽死在南京的護城河裏,要麽被闖軍砍殺在城牆下。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被繩索勒著喉嚨,一步步走向那座注定埋葬他們的城池。
……
南京。
兩江總督府的議事廳內,滿座官員臉色煞白。
案幾上的茶杯早已涼透,沒人有心思端起,隻有此起彼伏的喘息聲與磨牙聲在廳內回蕩。
闖軍連破安慶、蕪湖、當塗的急報,像一塊巨石砸進這座江南名城的湖心,攪得官紳們魂飛魄散。
“都什麽時候了,還愣著!”
戶部尚書趙厚輝猛地拍響案幾,花白的胡子氣得發抖,
“當初是誰說‘闖賊遠在九江,不妨借故向京師請免江南賦稅’?
是誰拿著安慶送來的求救信當廢紙?如今闖賊都快摸到采石磯了,你們倒想起議事了?”
“現在府庫沒多少錢糧,連招兵買馬激勵士氣都囊中羞澀……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舍不得讓家裏人繳稅?還不是阻止朝廷的財稅新政!”
這話像針一樣紮進眾人心裏。
前些日子,南京的官紳們還借著闖軍逼近的由頭,聯名給京師上書停止新政。
此刻再提,滿廳的人都紅了臉,卻沒人敢接話。
“趙大人少說兩句吧。”
禮部侍郎李既擦著額頭的汗,聲音發顫,
“眼下要緊的是想辦法。依我看…… 南京城大牆高,不如死守!調周邊衛所的兵馬入城,再招募民夫加固城防,總能撐到京師的援兵來。”
“死守?”
兵部主事周頗冷笑一聲,將手裏的塘報狠狠摔在地上,
“九江告急時,兵部說‘兵力不足’,說‘需守南京根本’。
現在南京告急,江西、浙江等地的兵馬也不會過來的。
而且,如今南京周邊衛所的兵早就寒了心,多有逃散。
城裏能戰的隻有三千京營,拿什麽守?”
他猛地站起身,袍角掃翻了椅子,“依我看,趁早收拾細軟,往揚州和杭州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逃跑?” 戶部尚書高弘圖拍案而起,指著周鑣的鼻子怒斥,“你對得起南京城裏的百姓嗎?對得起太祖爺留下的江山嗎?”
“對得起又如何?” 周頗梗著脖子反駁,“難道學安慶的周知府城破時被砍成肉泥?”
爭吵聲越來越烈,有人拍著桌子罵 “誤國奸賊”,有人捂著臉哭 “大勢已去”,還有人偷偷往袖裏塞著銀票,早做著跑路的打算。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一直沉默地撚著胡須,直到眾人吵得嗓子冒煙,才緩緩開口:
“都住口。”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廳內瞬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