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國喪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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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三刻,紫禁城籠罩在一片素白之中。
    太妃薨逝的國喪哀氛肅殺,漫天紙錢如雪紛飛,沉重鍾聲穿透晨曦,震得人心頭發顫。
    東西華門外,早已排起長龍。
    身著素服的勳貴宗親、文武大臣、內外命婦,按品級肅立,鴉雀無聲,隻聞寒風卷過幡旗的獵獵之聲。
    黛玉立於命婦隊列最前,一身親王妃規製的素白蹙銀線鸞鳳紋孝服,頭戴點翠銀鳳冠,垂落細密珍珠流蘇。
    她身姿筆挺如雪中青竹,麵容沉靜似玉,唯有一雙清眸深處,凝著化不開的冰寒與警惕。
    昨夜探春密報“魚驚水渾,網已動”六字,如同冰錐懸頂。
    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周遭——吳皇後尚未現身,坤寧宮方向一片死寂。
    宗室命婦中,忠順王妃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冷笑,格外刺眼。
    “開——宮——門——!”
    司禮監尖利悠長的唱喏撕裂寂靜。
    沉重的朱紅宮門在刺耳的“吱呀”聲中緩緩洞開,露出內裏層層疊疊的素白帷幔與森嚴禁衛。
    一股混合著沉檀、藥味與肅殺之氣的寒流撲麵而來。
    “跪——!”
    戴權立於丹陛之上,聲音平板無波,卻帶著千鈞之力。
    黛玉隨著眾人深深拜伏下去,額頭觸及冰冷堅硬的金磚。
    眼角餘光瞥見吳皇後在宮人簇擁下,終於出現在坤寧宮高階之上。
    她一身縞素,鬢邊簪著白絨花,麵罩悲戚,步履卻沉穩有力,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更令黛玉心頭一沉的是,吳皇後身後兩步,竟赫然跟著同樣身著側妃素服、腹部已明顯隆起的柳氏!
    她低垂著頭,身體在寬大孝服下微微發顫,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緊緊攙扶著,如同提線木偶。
    “啟——哀——!”
    哭臨正式開始。悲聲頓起,嗚咽抽泣匯成一片哀海。
    黛玉亦以帕掩麵,做出悲泣之態,心神卻高度緊繃。
    ......
    太廟之內,氣氛更為壓抑肅殺。
    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高闊穹頂,曆代帝王神主牌位在長明燈幽暗光線下森然列坐。
    香煙繚繞,卻驅不散那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與威壓。
    賈琮一身親王素服,立於宗室親王隊列之首。
    他麵色沉凝如鐵鑄,目光低垂,仿佛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
    唯有站在他身側的牛繼宗與柳芳,能感受到那具挺拔身軀下蘊藏的緊繃力量。
    弘元帝在戴權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行至主祭位。
    他臉色灰敗,眼窩深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痰音,仿佛隨時會倒下。
    然而,當他抬起眼皮,那雙深陷的眸子掃過階下群臣時,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卻讓所有心懷鬼胎者心頭一凜!
    忠順王趙爍站在親王隊列中,垂著眼瞼,嘴角卻微微繃緊。
    冗長繁複的祭文誦讀完畢。
    當主祭官高唱“奠酒——”時,異變陡生!
    “臣!有本啟奏!事關國本!事關社稷存亡!請陛下容稟!”
    一個尖利高亢、帶著孤注一擲般瘋狂的聲音,狠狠刺破太廟內莊嚴肅穆的哀樂!
    眾人驚駭望去,隻見一名身著五品禦史青袍的官員,排眾而出,撲倒在丹陛之下!
    他高舉一份奏折,身體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正是溫體仁門生、都察院禦史崔文煥!
    “陛下!”
    崔文煥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誅心,
    “睿親王趙琮,身世存疑,欺君罔上!其心叵測,更兼包藏禍心!臣有確鑿證據!榮國府賈寶玉,於太妃薨逝當夜,親口指斥趙琮為‘來曆不明之野種’!”
    “更狂言趙琮‘封王得意’是為‘謀奪大位’,‘登基之後,必屠賈家滿門,以絕後患’!此等悖逆之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賈寶玉之口!賈府闔府上下,皆可作證!”
    “轟——!”太廟內瞬間如同炸開了鍋!
    驚駭、恐懼、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所有目光如同利箭,“唰”地射向隊列最前方的賈琮!
    賈琮身體猛地一震,霍然抬頭!
    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寒芒,死死釘在崔文煥身上!
    他心中驚怒交加——探春已嚴防死守,消息竟還是泄露了!
    且被如此精準地利用,在這國喪大典、太廟重地驟然發難!
    這已不僅是構陷,更是要將他和整個賈府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一派胡言!”
    牛繼宗須發戟張,怒喝出聲,聲如洪鍾,
    “崔文煥!爾身為禦史,竟敢在太廟國喪之地,構陷親王,汙蔑皇嗣!其心可誅!”
    “陛下!”
    柳芳緊隨其後,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軀帶著凜冽的軍人煞氣,
    “此獠妖言惑眾,擾亂大典!臣請立斬此獠,以正視聽!”
    “陛下!睿親王功在社稷,忠心可鑒!此必是奸人構陷!”
    武勳一係將領紛紛出列,怒目而視,聲浪如潮。
    “哼!”
    忠順王趙爍終於不再沉默,他冷冷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武勳的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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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構陷?空穴來風,豈非無因?賈寶玉乃榮國公嫡孫,賈琮名義上的堂兄!若非確有其事,他豈會憑空汙蔑自己的‘兄弟’?”
    “況且,溫體仁雖在獄中,其罪未定,崔禦史身為言官,風聞奏事,乃是本分!陛下尚未定奪,爾等武夫便要喊打喊殺,意欲何為?莫非想以武力脅迫聖聽,掩蓋真相嗎?!”
    他目光如毒蛇,掃過牛繼宗、柳芳,最後落在賈琮臉上,充滿了陰冷的挑釁與得意。
    文官隊列中,依附忠順王與溫體仁的官員也趁機鼓噪。
    “忠順王所言極是!事關國本,豈能草率?”
    “賈寶玉之言,必須徹查!”
    “睿親王身世,本就有疑!如今更有人證,陛下不可不察!”
    一時間,太廟之內,文攻武衛,劍拔弩張,肅穆的哀悼氣氛蕩然無存,隻剩下冰冷的權謀殺機與洶湧的暗流!
    弘元帝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身體都在搖晃,戴權慌忙上前攙扶。
    他抬起枯瘦的手,顫抖著指向崔文煥,又指向下方吵嚷的群臣,喉頭滾動,卻因劇烈的喘息說不出話,臉色漲得紫紅,眼中是滔天的怒火與一絲被背叛的痛楚!
    他苦心維持的平衡,在這國喪大典上,被徹底撕碎了!
    “都給朕——閉嘴!”
    一聲嘶啞卻帶著無上威嚴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並非來自弘元帝,而是從太廟側殿門口傳來!
    眾人驚駭回頭!
    隻見太上皇在夏守忠與兩名高大內衛的攙扶下,赫然出現在門口!
    他並未穿著象征病重的寢衣,而是一身莊重的玄色十二章紋常服!
    臉色雖依舊蒼白,身形略顯佝僂,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寒冰,帶著洞穿一切、掌控生死的帝王威壓!
    他手中,赫然拄著一柄古樸沉重、蟠龍纏繞的——先帝禦賜金鐧!
    太上皇目光如電,掃過瞬間死寂的太廟,掃過臉色驟變的忠順王趙爍,掃過癱軟在地的崔文煥,最後落在賈琮身上,微微頷首。
    他一步步,在死一般的寂靜中,緩緩走向主祭台,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眾人心尖!
    “朕還沒死!”
    太上皇的聲音不高,卻如同萬載寒冰,凍結了所有人的血液,
    “這大乾的江山,這太廟的香火,還輪不到魑魅魍魎在此放肆!”
    他停在弘元帝身邊,將金鐧重重頓地!
    “當——!”
    一聲沉悶的金鐵交鳴,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崔文煥!”
    太上皇目光如刀,直刺階下,“你說賈寶玉指證睿親王?好!很好!”
    他猛地轉頭,對夏守忠厲聲道。
    “夏守忠!持朕金鐧,帶朕的‘驚蟄’衛,即刻去榮國府!把那個口出狂言的孽障賈寶玉,連同他身邊所有伺候的、當時在場的、可能聽到那‘悖逆之言’的奴才,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給朕鎖拿入詔獄!嚴刑拷問!朕倒要看看,是誰給他的膽子!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
    “奴才遵旨!”
    夏守忠躬身接過金鐧,眼中寒光一閃,轉身大步離去。
    “父……父皇……”
    弘元帝看著太上皇,眼中充滿了震驚與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
    太上皇沒有看他,冰冷的目光掃向忠順王趙爍。
    “趙爍!”
    忠順王身體一顫,慌忙出列躬身:“兒臣在。”
    “你方才說,風聞奏事,乃是言官本分?”
    太上皇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嘲諷,
    “那朕今日,也風聞一事!”
    他微微抬手,指向太廟側後方。“帶上來!”
    兩名內衛押著一個被堵住嘴、捆得結結實實、麵無人色的太監踉蹌而入,狠狠摜在丹陛之下!
    正是昨夜坤寧宮給弘元帝送“加料”參茶的宮女小環的同鄉、負責傾倒禦乾殿汙物的太監小順子!
    他袖中,赫然滑落出幾片沾染著詭異甜腥氣的枯死羅漢鬆葉片!
    “此奴,”
    太上皇聲音如同來自九幽,
    “昨夜奉命,將禦乾殿窗下一盆被‘精心照料’的羅漢鬆殘枝敗葉,偷運出宮,意圖銷毀!被朕當場人贓並獲!經太醫院院判驗看,此鬆乃中了一種名為‘牽機引’的南疆奇毒!中毒者,初時如同風寒體虛,漸次嘔血,最終腑髒潰爛而亡!”
    他猛地看向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的吳皇後,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
    “吳氏!這盆鬆樹,可是你坤寧宮每日‘孝敬’給皇帝的參茶澆灌之物?!這‘牽機引’,可是你命人下在參茶之中,意圖毒殺天子,為你的‘好兒子’和那‘皇嗣’鋪路?!”
    “轟——!”
    太廟之內,徹底炸開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弑君!
    這已不是構陷親王,而是赤裸裸的弑君大逆!
    吳皇後如遭雷擊,身體晃了幾晃,臉上的悲戚瞬間化為極致的驚恐與絕望!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柳氏,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毒!
    “不……不是臣妾……臣妾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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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皇後聲音尖利變形,還想狡辯。
    “冤枉?”
    一個細弱卻清晰的聲音,帶著決絕的顫抖,驟然響起!
    竟是那一直被當作棋子和囚徒的柳氏!
    她不知何時掙脫了嬤嬤的鉗製,踉蹌著撲倒在丹陛之下,對著弘元帝和太上皇的方向,重重叩首!
    “陛下!太上皇!臣妾……臣妾柳絮兒,有死罪!亦有天大的冤情要稟!”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中卻燃燒著破釜沉舟的光芒,手指顫抖卻堅定地指向吳皇後。
    “皇後娘娘!您……您還要用我腹中這個根本……根本不知生父為誰的孽種,欺瞞陛下,欺瞞天下到幾時?!”
    “您還要用我柳家滿門的性命,逼我演這出‘皇嗣’的戲碼到幾時?!您昨夜……昨夜還要蘇嬤嬤給我灌下那碗‘安胎藥’,實則是……是讓我生下孩子便血崩而亡的催命符啊!”
    她聲嘶力竭,字字泣血:“陛下!太上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西南時便已……便已重傷難愈,龍精枯竭!臣妾……臣妾腹中骨肉,絕非龍種!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皇後與忠順王設下的驚天騙局!隻為……隻為謀奪大位,毒殺陛下!”
    “臣妾……願以死謝欺君之罪!隻求……隻求陛下開恩,饒我柳家滿門性命!”
    柳氏說完,猛地以頭搶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鮮血瞬間染紅了冰冷的金磚!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太廟!
    所有的爭吵、辯解、驚駭,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隻剩下柳氏那字字泣血的控訴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如同末日喪鍾!
    吳皇後徹底癱軟在地,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忠順王趙爍臉色鐵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恐與慌亂,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目光閃爍,尋找著可能的退路。
    弘元帝死死盯著柳氏額頭的鮮血,又猛地看向吳皇後,眼中最後那點渺茫的期盼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的怒火、被徹底愚弄的屈辱和心如死灰的冰冷!
    他喉頭一甜,“哇”地一聲,一口黑紅的淤血狂噴而出,濺落在明黃的龍袍之上,觸目驚心!
    “陛下!”戴權失聲驚呼。
    “拿下!”
    太上皇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帶著無上的威嚴與冰冷的殺伐!
    “吳氏、趙爍、崔文煥,並所有涉事逆黨,即刻鎖拿!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早已蓄勢待發的“驚蟄”衛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湧出,冰冷的鐐銬瞬間扣住了吳皇後、忠順王以及麵如死灰的崔文煥!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是被吳氏這毒婦蒙蔽啊父皇!”忠順王掙紮嘶吼。
    “堵上嘴!”
    太上皇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國喪大典,繼續!”
    太廟之內,哀樂再起。
    然而,這哀樂之下,已不再是單純的悲痛,而是剛剛經曆了一場血腥宮廷政變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與肅殺。
    ......
    寧壽宮內殿,沉檀的香氣濃得化不開,卻再也壓不住那股從骨髓裏透出的衰敗與血腥氣。
    太上皇趙晟靠坐在明黃軟榻上,身上搭著厚重的錦被,臉色灰敗如金紙,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令人心悸的痰鳴。
    方才在太廟那番雷霆手段,仿佛抽幹了他最後一絲精氣神。
    夏守忠垂手侍立在榻尾陰影裏,眼觀鼻鼻觀心,氣息收斂得幾近於無。
    殿門無聲開啟,賈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步履沉穩,玄色親王朝服上沾染的幾不可見的香灰,是方才太廟驚雷的唯一痕跡。
    他走到榻前數步外,撩袍跪倒:“孫兒趙琮,叩見皇祖父。”
    “起來……咳咳……”
    太上皇剛開口,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枯瘦的手緊抓著胸口,指節泛白。
    夏守忠立刻上前,熟練地為他撫背順氣,遞上溫熱的參湯。
    太上皇隻抿了一口,便無力地擺擺手,目光卻死死釘在賈琮臉上,那雙渾濁的眼睛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令人心悸的光。
    “琮兒……”
    太上皇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今日……今日你看到了?”
    “是。”
    賈琮起身,垂手肅立,聲音沉穩,“魑魅魍魎,圖窮匕見。皇祖父雷霆手段,撥雲見日,蕩滌乾坤。”
    他話語恭敬,眼神卻銳利如鷹,直視著太上皇眼中那份沉重的托付與審視。
    “撥雲見日?”
    太上皇嘴角扯動,露出一抹極其苦澀冰冷的弧度,
    “嗬……雲是撥開了,可這乾坤……卻已是千瘡百孔!”
    他喘息著,目光投向緊閉的殿門,仿佛要穿透重重宮闕,看到那躺在禦乾殿裏生死未卜的弘元帝。
    “弘元……急怒攻心,毒傷並發,太醫院……”
    太上皇的聲音頓住,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沉痛,
    “……恐難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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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個字,如同重錘砸在賈琮心口!
    雖然早有預料,但被太上皇如此直白地宣判,依舊讓他心頭劇震。
    太上皇沒有給他太多震驚的時間,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攥緊錦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皇帝病危!太子……太子廢立隻在旦夕!吳氏、趙爍雖已下獄,然其黨羽遍布朝野京營,更有溫體仁餘孽、二皇子趙琰勾結倭寇之禍尚未清算!此誠大乾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危局!”
    他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賈琮臉上:“國不可一日無主!更不可在此時陷入權力真空,予宵小可乘之機!琮兒!”
    太上皇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沉重,每一個字都如同帶著萬鈞之力:“你身負睿親王之尊,更是先太子嫡血!這大乾的江山,這祖宗傳下來的社稷,這副千鈞重擔……”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卻死死盯著賈琮的眼睛:“……如今,隻能由你……暫時擔起來了!”
    “轟——!”
    賈琮隻覺得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饒是他心誌堅毅如鐵,此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重任衝擊得心神劇震!
    暫理國事?!
    這已不是輔政,而是近乎攝政!
    他下意識地便要跪倒推辭:“皇祖父!孫兒年輕識淺,恐……”
    “閉嘴!”
    太上皇猛地一聲斷喝,打斷了賈琮的話,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厲芒,那份久居上位的帝王威壓瞬間充斥了整個內殿!
    “朕不是在與你商量!這是旨意!是托付!更是你趙氏子孫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因激動而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夏守忠連忙上前,卻被他一把推開。
    太上皇強撐著,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賈琮,聲音嘶啞卻字字如刀。
    “看看這朝堂!看看這宮闕!再看看外麵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除了你趙琮,還有誰?還有誰能鎮得住牛繼宗、柳芳那些驕兵悍將?還有誰能讓那些心懷叵測的文官閉嘴?還有誰……能提著刀,把那些依附吳氏、趙爍、溫體仁、甚至勾結倭寇的逆賊,一個個從老鼠洞裏揪出來,殺得幹幹淨淨?!”
    “年輕?識淺?”
    太上皇嘴角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冷笑,“你遼東擒奴酋、夷州靖海疆、當朝破逆謀時,可沒人敢說你年輕識淺!朕要的,就是你這份敢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的膽魄!要的就是你這把能斬斷一切魑魅魍魎的利劍!”
    他喘息稍定,眼神中的瘋狂厲色稍斂,卻更添一份深沉的疲憊與不容置疑的托付:“弘元……若還能清醒,若問起朝政……你便如實稟告,就說……是朕的旨意!這爛攤子,他既無力收拾,朕替他……,找好了收拾的人!”
    太上皇的目光掃過夏守忠。
    夏守忠立刻會意,轉身從內室捧出一個紫檀木雕龍紋的沉重匣子,恭敬地呈到賈琮麵前。
    “打開它。”
    太上皇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的命令。
    賈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依言打開匣蓋。
    裏麵並非玉璽,而是兩樣東西: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明黃絹帛——空白聖旨!
    頂端赫然蓋著太上皇的赤金龍紋寶璽!
    旁邊,是一枚非金非玉、形製古樸、刻著“如朕親臨”四字的玄鐵令牌!令牌下方,壓著一份薄薄的、寫滿名字的墨色名單!
    “此旨,蓋了朕的寶璽。”
    太上皇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交代後事的蒼涼,
    “若遇緊急軍國大事,朝議不決,或有人膽敢抗命不遵……你可憑此旨,便宜行事!先斬後奏!”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玄鐵令牌上:“此乃‘驚蟄令’,持此令,可調動朕在宮內外、朝野上下所有‘驚蟄’暗衛!名單上的人……皆是可信可用之臣,亦是朕為你埋下的種子。”
    最後,太上皇的目光停留在那份墨色名單上,眼神複雜。
    “這上麵……有甄沐瀾的名字。太妃遺願,朕已踐行。待太妃喪儀畢,朕會親自下旨,賜婚於你為側妃。甄家……風雨飄搖,沐瀾那丫頭,交給你了。”
    他疲憊地閉上眼,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揮了揮手。
    “去吧……去乾清宮……看看弘元。然後……去做你該做的事!記住,這江山,是你的責任!朕……就在這寧壽宮裏,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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