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留下這麽一個……愚蠢又傲慢的證據。”
    顧野的尾音，消散在地下停車場冰冷潮濕的空氣裏。
    林濤深邃的眼眸裏，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銳光。
    他盯著眼前的年輕人，這個剛剛失去了隊長的少年，臉上沒有崩潰的悲痛，隻有一種超出年齡的、令人心悸的冷靜。
    這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報案人。
    更像是一個……身處風暴中心的挑戰者。
    良久，林濤合上了手中的筆錄本。
    “口供錄完了。”
    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沉穩，仿佛剛才那番暗流湧動的對話從未發生。
    “你們可以回去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最近不要離開本市，隨時配合調查。”
    “謝謝林隊。”顧野點了點頭，聲音平靜。
    一個年輕的警員走過來，大概是想履行職責，他拍了拍顧野的肩膀，試圖說些安慰的話。
    “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你們也要堅強……”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他看到了顧野抬起的眼。
    那雙眼睛裏沒有淚，隻有一片沉寂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深海。
    任何安慰的言語，在那樣的眼神麵前，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年輕警員尷尬地收回了手。
    顧野沒有再看他，他轉身，走向那兩個幾乎要碎掉的隊友。
    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已經哭到脫力的宋瑜宛。
    “走了，回去了。”
    然後，他走到蜷縮在柱子陰影裏的樊星麵前，蹲下身，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麽。
    “樊星，我們回休息室。”
    樊星的身體劇烈地一抖，卻沒有抬頭，隻是發出了更壓抑的嗚咽。
    “我……我不想動……隊長……隊長他……”
    “我知道。”顧野打斷了他，“但我們不能待在這裏。”
    這裏是沈瑾死去的地方，每一秒鍾，都是淩遲。
    電梯從負二層緩緩上升。
    狹小的金屬空間裏，死一般的寂靜。
    鏡麵的電梯壁上，映出三張失魂落魄的臉。
    宋瑜宛靠在顧野的肩上，雙眼空洞。
    樊星抱著膝蓋蹲在角落，像一隻被世界遺棄的小動物。
    而顧野，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個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
    “叮——”
    十樓到了。
    電梯門滑開，外麵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走廊。
    牆上還貼著他們sy戰隊的海報，海報上的五個人笑得意氣風發，沈瑾站在最中間，自信又張揚。
    宋瑜宛的目光觸及那張笑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瞬間再次決堤。
    顧野用力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清醒。
    他半拖半扶著兩人，走向走廊盡頭那扇屬於他們的門。
    陳蕭君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顆雞蛋，半天沒合上。
    他看著傅西朝，又看看霍時牧，眼裏全是難以置信和慌亂。
    “朝神……”他嗓子發幹，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你……你怎麽會……”
    話還沒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荒唐，隻能咬了咬牙，把剩下的話生生咽回去。
    空氣安靜得可怕，每個人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tank呆呆地杵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比牆皮還白。
        id本來想開口打個圓場，可看到陳蕭君那副樣子，也隻能把手裏的水瓶捏變了形——
    “朝神，我……”陳蕭君終於憋出一句話，但又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隻好狠狠拍了自己一下腦袋，“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吸了口氣，看向傅西朝的目光帶著點懇求：“要不，你教教我，該怎麽辦？”
    傅西朝沉默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動作很輕，卻讓人莫名安心。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霍時牧忽然開口，語氣堅定，“我們要做的是查清楚真相，把幕後的人揪出來。”
    陳蕭君愣住，下意識地點頭，卻還是滿臉糾結：“可是，如果……如果真的是傅西決幹的呢？你們會不會攔著我們？”
    他說到這裏，聲音已經有些哽咽：“sy雖然散了，但兄弟幾個不能就這麽認栽啊！”
    沒人接話，他隻覺得胸腔裏堵得慌，一狠心，兩腿一彎，就直接跪在地上！
    “朝神！”他紅著眼睛死死盯住傅西朝，“我求你！如果真的查明是夜梟那邊動的手，你別攔我們，讓我們親自報仇！”
    休息室裏所有人都驚呆了，這誰見過堂堂sy前隊長給kings戰隊隊長下跪？
        連霍時牧都微微皺眉，上前一步想拉人，但最終還是停住腳步，把選擇權交給了傅西朝。
    傅西朝整個人僵了一秒，然後猛地蹲下來，一把扶起陳蕭君：“男兒膝下有黃金，這種事不用這樣。”
    他的力道很大，說話卻很溫和：“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不值得。”
    陳蕭君鼻頭一酸，還想再堅持，被扶起來後反而更不好意思，小聲嘟囔一句：“可這事太冤枉，我們實在受不了了……”
    “放心，”傅西朝淡淡道，“我可以幫忙。但我要先說明——”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向眾人每一個人的臉：
    “真正該死的是桑聿。至於夜梟那邊，包括……包括我的弟弟，他也是被蒙在鼓裏的。”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砸進所有人的心裏，有震撼、有釋懷，也有複雜難言的情緒翻湧其中。
    霍時牧走近一步，很認真地點點頭補充道：
    “不管是誰，我們都會動用自己的力量幫你們。不讓任何一個壞人逍遙法外。”
    聽到這句承諾，tank第一個鬆了一口氣，人幾乎癱坐椅背上；age則忍不住揉起紅腫的雙眼，好像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id狠狠攥緊拳頭，用力點頭表示支持。
    陳蕭君深吸一口氣，對著兩位大佬鄭重鞠躬，那腰彎得極低，比剛才下跪還要誠懇三分：
    “不管以後怎麽樣，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
    空氣中壓抑許久的窒息感，總算緩解了一些，但每個人心底都明白——
    這一場風暴，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