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些大人物的做法，普通老百姓哪能懂。
    就像趙立春自己說的，就算他倒台了，後半輩子的日子也不會差到哪去。
    就是在外頭的名聲會有點難聽，但其實，除了身份變成罪犯，其他的還是老樣子。
    祁同偉這時候也真心感歎說：
    “老書記的氣度真是大，我拍馬都趕不上。
    但要是換了我，我可做不到那麽淡定。
    明知道會輸，我也要拚一把試試。
    命算什麽？跟我的夢想比起來，根本不算回事！
    我要跟天鬥一鬥！這是我的人生座右銘！”
    聽到祁同偉這麽說，高育良笑著點了點頭。
    他對祁同偉很了解，祁同偉一直都是這種性格，表麵上看著忠厚老實，其實心裏頭有股子衝勁。
    就是這股衝勁讓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了漢東政壇上一顆閃閃發亮的新星。
    望著祁同偉，高育良慢慢地說：
    “不過我得告訴你，趙立春沒他說的那麽無私，那麽坦然，你覺得呢？”
    祁同偉一聽這話，臉上全是驚訝，滿心疑惑：不會吧？
    趙立春說的話，結合實際情況，一點都沒錯。
    難道這裏麵有什麽內幕？或者背後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
    祁同偉這時候滿心的好奇，特別想知道真相。
    從高育良這兒，他能聽到什麽答案呢？
    高育良歎了口氣，接著說：
    “其實差別不大，隻是他有些話沒說明白。
    比如他現在表現得挺灑脫，其實不是真的。
    他剛上位那會，就發現了一些問題，但他沒張揚。
    而是趕緊聯係了幾個大家族，甚至打算放棄漢東的一切，隻求能安穩退休。
    可惜，沒能如願。
    不過他有一點是好的，他的根基還算幹淨。
    所以沙瑞金才會來。
    當年說他要離開省裏去五人小組，所以他才會那麽果斷，什麽都不要了。
    但從結果來看，顯然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這是個精心設計的局，對漢東來說，他不是不想利用別人，而是根本沒法利用。
    今天這見麵看著挺平淡，但李達康可不是吃素的，他是個老狐狸。
    誰想占他便宜都難，不管是趙立春還是我。
    看看我主動說了幾句你就明白了，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了。
    他一張嘴就能管半個漢東的事，所以我一直對他提防著。
    他發現自己計劃行不通，這才換了策略。
    一開始我也摸不著頭腦，直到他提到改革的事，我才明白過來。
    他並不是真要斷了那些二代的路，而是想把他們引到那些還沒改革的壟斷企業去。
    他撒謊了嗎？沒有。
    他每句話都說一半留一半，我和李達康心裏都明鏡似的，但咱倆誰也沒說破。
    說到這兒，祁同偉愣了一下，瞅著高育良接著說：“我就這樣被人當猴耍，還以為自己多機靈呢，其實是太年輕，太嫩了。”
    高育良硬憋著沒笑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這事真不能怪祁同偉，趙立春那家夥太狡猾了，故意撩撥他的情緒，一開始就掌控了大局。
    祁同偉這一攪和，李達康和高育良都跟著掉進了趙立春挖的坑裏。
    不過趙立春話說得太滿，有些事情高育良心裏清楚，李達康也知道，所以最後他沒能得逞。
    要不然，這老家夥還真有可能把漢東攪得天翻地覆，給自己撈更多好處呢。
    後來他倆一塊兒琢磨這事，把兩邊的信息一對，才明白趙立春是在虛張聲勢。
    李達康對祁同偉沒有絲毫看不起的意思，畢竟以祁同偉的見識，看不出這些也很正常。
    高育良看著祁同偉解釋道：
    “就像趙立春說的那樣，到了他們那個層次，有些事情的結果一開始就注定了。
    後麵的掙紮大多是白費力氣。
    這點在趙立春身上體現得很明顯。
    所以你別多想，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好就行，比如抓住趙瑞龍。
    至於趙立春，你就不用操心了，也別太擔心，明白嗎？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在這個圈子裏，沒有絕對的對錯，也沒有絕對的輸贏，隻看結果。
    現在趙立春輸了，這就是結果。
    至於過程嘛，你不用太在意，那不是你該操心的，明白嗎？”
    高育良真是費盡心機，他自己也是剛看清楚這一切。
    但他不像以前那樣，立馬就給祁同偉解釋明白。
    要是擱以前，他才不會這麽做呢，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的祁同偉權力可不小，稍不留神就可能被趙立春影響。
    那就等著瞧吧，天上隨時可能掉下來個大雷。
    別看祁同偉在漢東威風八麵，說什麽是什麽。
    可到了更高的層次，那就不一樣了。
    人家一句話就能把你踢出局，位置多得是，隨便換一個。
    組織裏少了誰都能轉，趙立春的例子還少嗎？這會祁同偉算是被徹底教訓了一頓。
    他本以為自己還算不錯，至少不會再犯那些低級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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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趙立春這位高手，給他好好地上了一課——什麽才是真正的政治，什麽才是真正的鬥爭。
    祁同偉站起來走到飲水機前咕咚咕咚猛喝了幾口水，又坐下來對高育良說：“老師，我明白了。
    趙立春誇我，我還以為我真的夠格了。
    現在看來，您以前壓著我真是有道理，不光是因為上麵的意思，這一回我是真懂了。
    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我一定多琢磨多聽聽別人的意見，不再莽撞做決定。
    要不是您提醒我，我一衝動，就把大好局麵給毀了。”
    高育良欣慰地點頭，他特別欣賞祁同偉這種坦率的性格。
    犯了錯不推卸責任，認了錯立馬就改。
    這樣的學生，哪個老師會不喜歡呢？此時，高育良臉上滿是寬慰，他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接著說：“像趙立春這樣的人，你這輩子能遇到幾個？我要是你，可能都比不上他。
    別灰心，這是常有的事。
    吃一次虧，長一次記性，下次就不會再上當了。”
    祁同偉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問道：“老師，您既然早就看出問題了，為什麽還要和李達康一起喝酒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泡在酒桌上，而且他還比您年輕，這不是讓您吃虧嗎？”
    高育良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瞪了祁同偉一眼，這話問得也太直接了點。
    但也不能直接說出來，他隻能裝作沒事人一樣。
    如果當時就說出問題來了，那實際情況又是什麽呢？高育良和李達康喝著喝著就聊起了往事。
    時間過得一長，就覺得不對勁了！再想想剛才趙立春的話，他們倆都不是一般人。
    心裏也就有了數，借著酒勁開始重新梳理整件事情，結果越想越覺得後怕，出了一身冷汗才清醒。
    但為了麵子，他們都裝成喝醉的樣子，說了些平時不會說的話。
    高育良在祁同偉麵前本來就顯得有些膚淺，這種裝深沉的機會怎麽能錯過呢？祁同偉隨口一問，就把他問得摸不著頭腦。
    還好這時外麵傳來吳慧芬的聲音：“我煮了粥，喝點暖暖胃。
    裏麵加了木糖醇，沒事的。”
    高育良一把拉起祁同偉往外走，加了點木糖醇怕什麽！
    高育良就算是加了糖，也得捏著鼻子喝下去。
    祁同偉一頭霧水，但聞到高育良身上的酒味也就明白了。
    “喝酒嘛，很正常。”
    現在的省公安廳大樓，已經是漢東政法係統的核心了。
    凡是涉及到公檢法協調或者權衡的事情，都會送到這裏來處理，實際上是由和省在把關。
    他們多次建議祁同偉換個辦公地點，方便協調工作，但他始終沒同意。
    他覺得自己本質上還是個警察，隻是兼職多了些，沒必要換地方。
    現在的漢東，暗流湧動。
    可很多人身處其中卻渾然不覺。
    他們根本不清楚，在漢東平靜的表麵下隱藏著多少秘密。
    田封義一大早就趕到省公安廳，打算找祁同偉匯報工作。
    雖然他上任還不到一周，但工作效率極高，短短幾天就把材料整理好了。
    急匆匆地送過來後，他就要正式接手油氣集團的工作了，這是他的最後一棒。
    作為資深政客，他當然清楚自己的任務——站好最後一班崗的同時，把油氣集團梳理清楚，並利用手中的資源為兒子鋪路。
    這一點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無法獨霸油氣集團，當年連趙立春都沒做到，他自然也不敢奢望。
    這就是為什麽很多國企大佬最終都會落到那種下場。
    他們就是沒意識到自己有哪些不足。
    在那些能待下去的國企裏，你名義上是老大，可一旦動了歪腦筋，連怎麽栽跟頭的都不清楚。
    田封義對這事心裏跟明鏡似的。
    對他而言，那地方不是牢籠，而是全新的機會，全新的起點。
    以往在公安廳裏如魚得水的田封義，這回在祁同偉辦公室門口卻被一個女人給攔下了。
    “你是誰？找廳長有事？”
    這女警長得跟花瓶似的，就算穿著警服，那股傲慢勁也藏不住，一看就不是善茬。
    現在的田封義特別守規矩，連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笑著說：“我是油氣集團的田封義，祁書記讓我來的。”
    稍等了會，隻見那女人徑直走進去了。
    “祁書記，外麵有個人自稱田封義，說是您安排的，見不見？”
    祁同偉一聽這聲音，驚訝地抬起頭，嚇了一跳——是陸亦可！此刻的她穿著一身警服，英姿勃發，可她怎麽會在這兒？
    祁同偉也有點懵，廳裏來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顯然他也看出了祁同偉的疑惑。
    陸亦可笑著開口了。
    “祁書記，我是新上任的廳長助理，您昨天已經簽過字了，我今天是來報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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