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非得要看小唐姐的回憶嗎？” 雞哥跟在趙括身邊，語氣裏帶著點少見的猶豫。
    趙括看了它一眼，沒說話。
    雞哥歎了口氣，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忽然冒出一句。
    “老大，其實有些事情吧，知道真相後說不定更痛苦。”
    它晃了晃腦袋，像是在組織語言。
    “畢竟真實的人和你想象中的人，總會有點偏差，能接受這種偏差，才算摸到了點真實的邊兒。”
    趙括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這隻平時隻會咋咋呼呼的雞，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倒反天罡了屬於是，不過，這話裏有話的感覺……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他停下腳步，指尖在雞哥頭頂輕輕敲了敲，眼神很是認真。
    他幾乎可以肯定雞哥知道點什麽，畢竟他還是隻普通雞仔的時候，唐瑩瑩就總蹲在籠子前流口水，說不定那會兒她自言自語說了什麽。
    畢竟當時的唐瑩瑩應該也不會想到後來雞哥居然進化成了異獸。
    聽著趙括的話，雞哥的眼神瞬間飄忽起來，左右瞟著牆上的油畫：“沒、沒有啊老大，我什麽都不知道。”
    它忽然拔高聲音，指著天花板，“哎呀你看，有流星！”
    趙括沒抬頭，隻是把手按在它頭上，力道不輕不重：“店裏麵哪裏來的流星，老實交代，不然讓小白揍你。”
    小白像是收到指令，立刻從趙括身後探出頭，喉嚨裏發出 “嗚嗚” 的低鳴，白色的眼睛裏閃著威脅的光。
    雞哥的臉“垮”了下來，翅膀耷拉著，一副被抓住把柄的委屈模樣。
    畢竟自己和小白的關係好歸好，但小白該揍自己的時候是真的會揍啊。
    雞哥的語氣很是委屈：“不是我不說啊……小唐姐三令五申不讓說的……”
    它頓了頓，瞅了瞅趙括嚴肅的表情，又看了看小白亮出的尖牙，終於泄了氣。
    “算了……現在小唐姐也不在這裏了……”
    趙括摸著它的頭，聲音放緩了些：“說吧，我已經有猜想了。”
    雞哥低下頭，沉默了幾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再抬起頭時，它的眼神難得正經：“其實……小唐姐那時候蹲在籠子前，一邊流口水一邊嘀咕……”
    它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唐瑩瑩的語氣，拖著長音。
    “趙括那家夥太單純了，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居然真信我說的每句話……”
    “他不該相信任何人的，包括我，當然，還有未來那些該死的神明”雞哥的聲音低了下去，“騙他真的好有心理負擔啊……”
    “不過小唐姐最後又笑了，她說反正真話都留在難忘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到那裏……”
    “那些話，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好吧，哎，難忘難忘，有時候不知道才叫難忘。”
    “你說是吧，趙括。”
    “嘿嘿，好想把你吃掉啊！”
    雞哥當時不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而且小唐姐對著自己喊趙括，實在是有些詭異了。
    說完，雞哥縮了縮脖子，不敢看趙括的眼睛。
    趙括沉默了片刻，指尖在雞哥頭頂停住。
    良久後，他歎了口氣，不愧是帝皇的眷屬，原來從那麽早就開始布局了。
    他忽然想起女人說的話。
    “留下你最難忘的回憶”
    唐瑩瑩留下的回憶裏，究竟有著什麽？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要查看她的回憶，就需要用自己的難忘去兌換，並且還是難忘站台之主提供的“便利”。
    不難想象，唐瑩瑩恐怕早在留下回憶的時候，就想到了今天。
    “老大……”雞哥緩緩說道。
    趙括突然笑了，揮了揮手，說道：“沒事，其實你說得對，有些事情，知道真相後說不定更痛苦。”
    “但，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開心還是痛苦並不重要，幸福或是破碎也不重要，光明還是黑暗就更是不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實際上隻有生死。
    難忘頂樓，穿著旗袍的女人靜靜看著外麵的虛無。
    很多人都不明白“難忘”真正的含義，就算是那些自詡戰在頂端的神明，其實也不明白難忘的含義。
    他們追求著仙，卻做不到超脫於神，最終，隻能望仙興歎。
    命運之主看不破命運，仙人更是執著於收獲，至於蛇母，更是走在了完全錯誤的道路上。
    他們都自認為觸摸到了仙的邊緣，實際上卻不過是一縷塵埃。
    難忘難忘。
    自陷囹圄，終是難忘。
    敲門聲在寂靜的頂樓響起，篤篤兩聲，不疾不徐。
    穿旗袍的女人微微挑眉，似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揚起唇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她抬手揮了揮，沉重的木門便自行向裏打開，露出門外趙括挺拔的身影。
    “看來，命運之主終究做出了選擇。”女人的聲音柔得像水，指尖把玩著毛絨扇的流蘇。
    趙括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是的，說吧，需要付出什麽。”
    “已經說過了呀。”女人輕笑一聲，用扇子掩住唇角，“難忘。”
    趙括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可以，不過，要在我看完回憶之後。”
    女人用手指點了點下巴，那雙含情的眸子打量著趙括，像是在權衡什麽。
    片刻後，她笑著頷首：“好啊，成交。”
    話音剛落，她抬手輕輕一揮。
    一團散發著五彩光芒的球從虛空中緩緩浮現，懸浮在兩人之間。
    那光球不斷旋轉著，表麵並非光滑的球麵，而是布滿了無數個不規則的切麵，折射出斑斕的光，卻奇異地給人一種無比和諧的感覺，仿佛凝聚了無數破碎的時光。
    趙括沒有反抗，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光球。
    下一秒，光球驟然分裂成兩半，化作兩道流光，精準地飛入他的雙眼。
    刹那間，周圍的一切開始朦朧、扭曲。
    頂樓的雕花木柱、牆上的油畫、女人的身影……都像被打濕的水墨畫，漸漸暈開。
    他的耳邊，突兀地響起了唐瑩瑩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又像是一聲綿長的歎息，在意識深處回蕩：
    “當你看到這份回憶的時候，你就將不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