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瑩瑩。
    是的，和 “她” 一樣，我們共用同一個名字。
    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麵，她是光鮮的那麵，我是藏在陰影裏的那麵。
    你知道嗎？我不是自然誕生的。
    當“她”通過禁忌手段窺見未來的黑暗，窺見那鋪天蓋地的絕望時，她怕了。
    於是她用一道撕裂靈魂的術法，將自己性格裏所有的“猶豫”“憐憫”“對光明的最後一絲眷戀”剝離出來，揉成了我。
    我從誕生起就是枚棋子，帶著獨立的性格，卻又被她的意誌無形牽引。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真的以為我們是親姐妹。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們會一起走過那些輪回的站台，一起尋找所謂的 “生機”。
    直到上一次輪回，命運之主隕落的刹那，整個地鐵世界的命運線都在震顫。
    就在那陣震顫裏，我摸到了真相的邊角。
    那些“姐妹情深”的戲碼，那些“共同抗敵”的誓言，全是假的。
    “她”把自己藏在獨立於地鐵世界之外的荒原，封印在水晶棺裏，用我的存在作為“容器”，試圖困住那些她不願麵對的黑暗。
    她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宿命，就能在荒原裏安然等待成仙的契機。
    而我，卻隻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因為我知道，我無法反抗，也無法……
    多可笑啊，她想成仙，卻連直麵黑暗的勇氣都沒有。
    唐瑩瑩的虛影在趙括麵前漸漸清晰，穿著和記憶裏一樣的裙子，眼神裏的遺憾幾乎要溢出來。
    “趙括，你身上融合了地鐵世界迄今為止最強大的氣運。”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當你成神的時候，就會成仙。”
    “這是饋贈，也是陷阱，神明的目光都曾落在你身上，那些覬覦、那些算計，你的未來，太黑暗了。”
    她頓了頓，神情落寞：“她已經變了，那些你以為的命運，那些輪回的記憶，全是假的。”
    “仙，隻有一位，她想要成仙，手段也隻有一個。”
    趙括看著她，忽然明白了。
    水晶棺裏的唐瑩瑩想要成仙，就必須剝奪屬於他的氣運。
    那所謂的“成神即成仙”，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讓他積累足夠的 “養分”。
    假的，原來都是假的。
    那些並肩作戰的畫麵，那些看似真誠的指引，那些輪回的命運，竟全是虛妄。
    趙括捏了捏拳頭，心裏像堵著塊石頭，哪怕早有預感，此刻還是覺得悶得發慌。
    唐瑩瑩忽然朝他走過來，張開雙臂，像是想擁抱他。
    可她的虛影穿過了他的身體，什麽都沒碰到。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角卻泛起水光：“趙括，那些都是假的，隻有我們是真的，忘記我，也忘記她，如果仙隻有一個，我希望，那會是你。”
    她慢慢往後退，身後浮現出一團柔和的白光，漸漸將她籠罩。
    “不要相信任何人，”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風中的殘燭，“包括那些你以為的…… 好人……”
    最後幾個字消散在白光裏，她的嘴唇還在動，卻說不出任何聲音。
    趙括站在原地，沒有向前。
    他忽然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記憶，哪些是被編織的謊言。
    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真假。
    就在這時，一滴晶瑩的淚從虛空中落下，緩緩落入他的手心。
    那淚滴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化作一枚溫潤的晶石，上麵刻著細密的紋路。
    【次神心】
    【世間純淨之物，成為次神必需物品】
    簡單的介紹。
    趙括捏著掌心的【次神心】，指尖感受著晶石的溫潤，心思卻半點沒落在這“成為次神必需物品” 上。
    他望著唐瑩瑩消失的方向，眼前仿佛還殘留著那道虛影的淚光。
    原來如此。
    唐瑩瑩不是唐瑩瑩，至少不全是。
    一個是原主為逃避黑暗分裂出的“棋子”，帶著獨立的性格與憐憫。
    一個是藏在水晶棺裏的本體，被成仙的執念吞噬，把他當成了積累氣運的“養分”。
    所謂的“姐妹情深”，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連輪回的記憶、命運的指引，都是精心編織的虛妄。
    他想起老太的話。
    “多少人想篡奪你的命運，你卻不自知”。
    想起雞哥轉述的嘀咕。
    “他太單純了，不該相信任何人”。
    想起唐瑩瑩最後的叮囑。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你以為的好人”。
    這些碎片終於拚湊完整。
    他身上的氣運，是地鐵世界最誘人的蛋糕。
    神明覬覦，原主算計，連身邊看似親近的人，都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目的。
    所謂的“成神即成仙”，從來不是饋贈，而是懸在頭頂的刀，刀把攥在別人手裏。
    記憶是真是假？或許不必深究。
    並肩作戰的瞬間是真的，唐瑩瑩虛影的遺憾是真的，可這些“真”，終究裹在層層謊言裏，像摻了毒的糖。
    趙括緩緩鬆開手，【次神心】在掌心滾動。
    成為次神又如何？就算真能成神，那“仙” 的陷阱也早已挖好。
    水晶棺裏的唐瑩瑩還在荒原等待，無數神明的目光仍未移開，連這難忘站台，都藏著剝取 “難忘” 的交易。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裏的悶堵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清明。
    沒有什麽是絕對可信的。
    所謂命運，所謂情誼，所謂光明與黑暗，或許都隻是棋盤上的棋子。
    而他能做的，隻有握緊自己的刀，看清腳下的路，哪怕前方隻剩一片模糊的真假。
    趙括抬頭，此時已經回到了頂樓房間，看向那抹旗袍身影。
    交易還沒完成，他付出的“難忘”，該是什麽？
    或許，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該被歸為“難忘”了。
    不重要，都不重要，我叫趙括，我要成為次神了，或許在不久的未來，我會成為一位迄今為止最強的神明。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仙人投擲的骰子，並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我。
    6，是屬於我，最黑暗的未來。
    沒有希望，沒有光明。
    但不重要，都不重要，如果路在腳下，我認真走就好了。
    如果腳下沒有路，那就不停墜落，直到被肢解，被吞噬，然後從黑暗中獲得最純粹的新生。
    本身，就沒什麽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