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了這座山無數年，總以為自己能接他的衣缽，但，隻能是如此下場。”
    趙括沒說話，隻是掌心輕輕閃爍，一枚半透明的玉佩從符文中飄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兮望著那枚玉佩，周身的書頁虛影漸漸散開：“仙人早說過，能接無量泉的，不是求仙的人，是懂‘同行’的人。我執念於‘知’，穆執念於‘守’，都沒懂……”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化作一縷輕煙，飄向山巔的宮殿。
    “趙括，好好待這穆皇兮，待這些規則，它們比我們，更懂‘存在’的意義。”
    兮消散的瞬間，【命數】從趙括體內飛了出現。
    上麵，陣旗與戲台逆向旋轉，伴隨著緩緩的半截的屍體。
    屍體穿著殘破的仙袍，周身縈繞著淡淡的規則之力，正是穆皇兮仙人的殘軀。
    “命數……”趙括握住戲台陣盤，那些散落的規則符文瞬間圍了上去，像歸巢的鳥。
    這一瞬，陽春白雪，恍若無數的歲月，無數的可能在這一瞬間快速卻又緩慢地更迭，又好像是無數種情緒交織。
    停留在穆皇兮的玩家發現，下雪了。
    這雪洋洋灑灑，入手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溫熱，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歎息。
    “我要閉關衝擊成神了，小白，你們……也各自去吧。”
    趙括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踏入了一片虛無的光與影中。
    歲月站台。
    歲月站台沒有實體的地麵，隻有無數懸浮的時鍾碎片。
    有的指針停在淩晨三點，有的卡在黃昏六點，有的連表盤都碎成了月牙狀，指針在碎片間徒勞地打轉，發出“哢嗒哢嗒”的空響，像在追趕永遠抓不住的時光。
    白起站在碎片中央。
    指尖剛觸到一塊完整的時針，身體就突然變得透明，又在瞬息後凝實。
    他皺了皺眉，將時針按在虛空中，試圖和另一塊分針碎片拚合。
    這是他第七十三次嚐試拚湊完整的時間。
    “哢。”
    時針剛碰到分針，兩塊碎片就突然炸開，化作細碎的時光流，裹著他的記憶片段在霧裏打轉。
    有他第一次跟趙括在商場遇見的畫麵。
    有看見垃圾桶裏蜷縮著的白雪的情緒，有兩人一同麵對無垠末日時的絕望和希冀。
    有他在七日不息之城，再一次遇見趙括和唐瑩瑩時候的欣喜。
    還有很多很多。
    這些片段太清晰了，清晰到讓他的指尖發顫。
    他伸手去抓，記憶卻像沙一樣從指縫溜走，隻留下掌心的涼意。
    就像他每次拚湊時間時那樣，眼看就要成功，卻總在最後一步碎掉。
    “又碎了？”
    一道無悲無喜的聲音從霧裏傳來，是時間之主的虛影，虛影由無數流動的時光線組成，看不清麵容，卻能看透白起體內的“破碎”。
    他的神魂裏嵌著無數時光碎片，有的來自過去的戰場，有的來自地鐵的日常，有的甚至來自尚未發生的未來。
    這些碎片讓他永遠無法像常人那樣“完整”地站在時間裏。
    白起沒回頭，彎腰撿起一塊還在轉動的秒針碎片，指尖的力量裹著碎片，試圖將它嵌進之前拚好的表盤框架裏。
    “為什麽別人能拚好，我不行？”
    他的聲音比站台的時鍾還沉，帶著種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執拗。
    時間之主的虛影繞著他轉了一圈，時光線掃過他近乎透明的左肩：“因為別人的時間是‘線’，你的時間是‘網’。”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經曆過太多次時空亂流，神魂裏纏了太多不屬於此刻的時光，你想拚出‘完整’的時間，可你本身，就是時間的‘碎片集合體’。”
    白起的指尖頓住了。
    秒針碎片從他掌心滑落，撞上一塊停在正麵的表盤，發出清脆的響。
    他第八十一次嚐試時，終於拚好了大半的時鍾。
    時針指在“過去”，分針對在“現在”，秒針懸在“未來”的邊緣，隻差最後一塊表盤碎片，就能組成完整的時間。
    白起的呼吸都放輕了，指尖捏著最後一塊碎片，慢慢往表盤上按。
    “嗡。”
    這是他第一次拚湊完成。
    但表盤突然劇烈震顫，秒針瘋了似的倒轉，時針化作時光流，裹著他的神魂往霧裏拽。
    他看見自己躺在棺材裏的畫麵。
    不是唐瑩瑩的那口，是他自己的，棺材上刻著“白起”二字，旁邊站著趙括，眼底的光比歲月站台的碎片還暗。
    這些是他不敢麵對的“破碎”，是藏在腦海最深處的恐懼。
    “啊！”
    白起猛地攥緊拳頭，神魂的刺痛讓他彎下腰，剛拚好的時鍾瞬間化作時光霧，將他裹在中央。
    霧裏的記憶片段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有他在戰場殺敵的血腥，有他在地鐵裏的溫暖，有他怕自己拖後腿的不安，有他想變強護著夥伴的執念。
    時間之主的虛影在霧外看著他，聲音輕了些：“我也曾和你一樣，總想著握住什麽，總想著回到過去改變什麽，總想著如果不是自己，或許，就不會這樣。”
    “但時間總是多變的，這一秒的時間與下一秒的時間，本質上是兩種存在。”
    “這一分鍾與下一分鍾，都有可能發生無數件不可預知的事情。”
    “你，還要嚐試嗎？”
    白起趴在霧裏，掌心的時光碎片還在發燙。
    他看著那些在霧裏打轉的記憶，繼續，自己，必須要繼續，隻有拚湊出了完整的時間，得到了時間之主的傳承，自己才能救趙括。
    哪怕隻有一絲絲可能。
    一絲絲。
    他第九十九次伸出手，沒有再去抓完整的時鍾碎片，而是將一塊碎成兩半的表盤抱在懷裏。
    這一次，碎片沒有炸開，反而漸漸貼在他的神魂上，那些透明的部位不再消散，而是染上了淡淡的時光光澤。
    隻是，完整的時間依舊沒有出現。
    白起突然想起在商場的時候，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
    在無垠黑暗中出現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