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晨光曬得發燙，街邊的胭脂鋪飄出甜膩的香。
    賣糖人的老匠正用銅勺在石板上勾勒鳳凰，翅尖的糖汁還沒凝住，就被一陣馬蹄聲攪得晃了晃。
    “駕！讓讓！都給本少爺讓開！”
    鎏金馬鞍撞開人群，一匹棗紅馬踏過水窪，濺起的泥水沾了路人的衣擺。
    卻沒人敢作聲。
    馬上的富家少爺穿著月白錦袍，腰間掛著翡翠玉佩，身後跟著四個凶神惡煞的家奴，是這臨安街上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他的目光掃過街邊，突然定在布莊前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著淡綠襦裙，手裏攥著剛裁好的布料，鬢邊別著朵素雅的白玉蘭，正低頭跟掌櫃說著什麽。
    在晨光的照耀下，側臉的輪廓在晨光裏柔和得像幅水墨畫。
    王元寶翻身下馬，搖著折扇湊過去，故意用扇柄挑起女子的下巴，語氣輕佻。
    “喲，這小娘子生得可真俊，跟了本少爺怎麽樣？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豈不比在這布莊裏裁布強上百倍？”
    女子嚇得往後縮，手裏的布料掉在地上，聲音發顫：“公子請自重！我已有婚約在身！”
    “婚約？”王元寶嗤笑一聲，抬腳踩住地上的布料，碾了碾。
    “在這臨安街，本少爺想要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
    他身後的家奴跟著哄笑，伸手就要去抓女子的胳膊。
    街上的行人要麽低頭躲開，要麽遠遠看著，沒人敢上前。
    誰都知道，王元寶的爹是本地知府，得罪了他，沒好果子吃。
    就在家奴的手快要碰到女子時，突然從旁邊的酒肆二樓飛下來個黑影，“咚”地砸在王元寶麵前的青石板上。
    頓時，那塊青石板四分五裂。
    那黑影裹著件不知從哪撿來的黑布，隻露出兩隻滴溜溜轉的眼睛和尖尖的喙，身後還藏著半截毛茸茸的翅膀。
    “住手。”
    王元寶被黑影砸地的巨響嚇得往後跳了半步，翡翠玉佩撞在腰間發出清脆的響。
    等他定眼看清那黑影的模樣，先是愣住，隨即捂著肚子笑得起仰八叉。
    “哈哈哈……一隻雞？裹塊黑布就想裝英雄？笑死本少爺了？”
    身後的家奴也跟著哄笑，剛才被震住的膽氣又回來了。
    有個尖嘴猴腮的家丁湊上前，扯著嗓子提醒：“少爺，小心點！這玩意兒看著不像普通家禽，弄不好真是成精的妖怪！”
    “妖怪又怎麽樣？”王元寶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折扇指著雞哥的鼻子，語氣裏滿是不屑。
    “真當咱們鎮妖司是吃幹飯的？本少爺爹是知府，鎮妖司的都統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的！你個毛都沒長齊的雞妖，敢在這撒野？來啊，動手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本少爺怎麽樣！”
    他說著，還故意挺了挺胸膛，腰間的翡翠玉佩晃得更歡，像是在挑釁。
    隻是聲音剛落，黑布下突然傳來“哢嗒”的機械轉動聲。
    沒等王元寶反應過來，三道泛著淡藍色光的炮口從雞哥翅膀下伸出來，炮口對準王元寶的胸口，瞬間亮起刺眼的光。
    “轟。”
    一聲轟鳴炸開，臨安街的胭脂香被硝煙味瞬間蓋過。
    賣糖人的老匠手一抖，剛勾勒好的鳳凰糖畫炸成了碎渣。
    布莊的掌櫃嚇得鑽進櫃台，連賬本都忘了拿。
    街上的行人尖叫著往兩邊躲，有的撞翻了路邊的菜攤，有的踩掉了鞋，整條青石板路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王元寶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就感覺胸口一陣發涼。
    他緩緩低頭，看見自己月白錦袍的胸口處，炸開了一個碗口大的洞。
    洞邊緣還冒著淡淡的硝煙，透過洞口能清晰看見後麵布莊的招牌。
    “你……你敢……”王元寶的聲音發顫，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翡翠玉佩從腰間滑落，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了兩半。
    他看著雞哥的眼神裏，再也沒有半點囂張，隻剩驚恐，連牙齒都開始打顫，“我爹……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雞哥收起炮筒，黑布下的眼睛掃過地上的王元寶，語氣裏滿是不屑。
    “首先，我不是雞，我是咯咯。”
    它頓了頓，故意提高了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
    “咱就是專門收拾你這種仗勢欺人的混蛋！其次，鎮妖司要是真為百姓辦事，第一個該抓的就是你這魚肉鄉裏的紈絝！”
    王元寶跪在地上，生機緩緩消失。
    但麻煩也才剛剛開始。
    硝煙味還沒散幹淨，青石板上的炮洞冒著淡白的熱氣。
    那名穿淡綠襦裙的女子先是愣在原地，看著跪倒在地、生機漸散的王元寶，又看向麵前裹著黑布的雞哥，嘴唇輕輕顫了顫。
    女子突然往前走了兩步，對著雞哥深深福了一禮，裙擺掃過地上的碎布料，像片被風吹動的柳葉。
    “多謝英雄救命之恩。”她的聲音還帶著點後怕的發顫，抬起頭時，鬢邊的白玉蘭沾了點灰塵，依舊襯得她眉眼溫柔。
    “若不是英雄出手，小女子今日恐怕難逃魔爪，此恩此情，小女子無以為報……”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聲音輕卻清晰。
    “小女子柳如煙，已許配給城西的張郎，隻是尚未過門。”
    “如今蒙英雄相救，雖不能背棄婚約，卻願……願以身相許，侍奉英雄左右，為英雄洗衣做飯，端茶倒水，以報救命之恩。”
    這話一出，雞哥徹底懵了。
    他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啊，不是，我，我是咯咯，我不是人。”
    女子卻是很認真點點頭：“這個不重要。”
    這還不重要，種族隔離啊喂！雞哥整個雞都麻了，連忙扇動翅膀飛了起來。
    我嘞個去，這站台也太奇葩了，英雄救美之後居然必定會以身相許，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大說過，女人隻會影響拔刀的速度。
    於是臨安街上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一隻蒙麵的雞在天上飛，後麵穿著淡綠襦裙的女子在後麵追。
    有些滑稽，但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