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這世界有千千萬萬個我。
    趙括睜開眼時，窗外的陽光正透過老舊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撐著身子坐起身，後腦勺還殘留著一陣輕微的鈍痛，像被重物撞擊過一般。
    腦海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清晰的記憶，隻覺得像是做了一場漫長到無邊際的夢，夢裏有光海、有規則、有破碎的命運，可具體是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奇怪……”趙括抬手摸了摸眼角，指腹沾到一絲冰涼的濕潤。
    是淚水，可他明明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這淚水來得毫無緣由。
    他搖了搖頭，將這莫名的異樣拋在腦後。
    今天是他入職的第一天，這份地鐵公司的行政工作，是他努力了很久才找到的，容不得半點差錯。
    他習慣性地朝床頭櫃伸過手，想拿起前一晚倒好的水杯，指尖卻隻碰到一片空蕩的木質桌麵。
    “嗯？不是放這的嗎？”
    趙括嘀咕了一句，也沒深想，迅速起身洗漱。
    租住的公寓很小，隻有一間臥室和一個狹小的廚房，牆壁上還殘留著上一任租客留下的汙漬。
    可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在這座繁華都市裏，能遮風擋雨的“家”了。
    走出公寓樓，街道上早已是車水馬龍。
    穿著西裝的上班族步履匆匆地朝著地鐵站趕去，早餐攤前冒著熱氣，油條的香氣混雜著汽車尾氣，構成了城市清晨獨有的煙火氣。
    趙括跟著人流往前走，地鐵口的指示牌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他看著“地鐵”兩個字，心裏突然泛起一陣莫名的悸動，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遺忘在了某個與地鐵相關的角落。
    “等等我！等等電梯！”
    公司樓下，就在趙括踏入電梯轎廂，準備按下關門鍵時，一道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他下意識地按住了開門鍵，隻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女孩提著帆布包，快步跑了進來。
    女孩額角還沾著細密的汗珠，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謝謝你啊！差點就遲到了！”女孩笑著喘了口氣，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目光落在趙括胸前的工牌上。
    “你也是今天入職地鐵公司的嗎？我叫唐瑩瑩，行政部的。”
    “嗯，我叫趙括，也是行政部。”趙括點頭回應，看著女孩白皙臉頰上的笑容，心裏那陣莫名的悸動又翻湧起來。
    這個名字，這個笑容，好像在哪裏見過，可記憶依舊一片空白。
    興許是女孩太漂亮了吧，導致自己有這種錯覺。
    電梯緩緩上升，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入職的緊張，聊到對這座城市的陌生，再到喜歡的早餐口味，竟莫名地投緣。
    到了行政部，主管將他們帶到相鄰的兩個工位。
    “以後你們就是同事了，互相多照顧著點，行政工作雜，慢慢學。”
    工位之間的隔板不高，趙括抬眼就能看到唐瑩瑩認真工作的側臉。
    她寫字時會微微咬著下唇，遇到難題會皺起眉頭，偶爾抬頭與他對視，會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一起加班趕報表，一起在午休時分享便當，一起在下班後沿著地鐵線散步，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心動，一切都順理成章。
    趙括會在下雨天，提前在地鐵口等唐瑩瑩下班。
    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會在她生日時，攢了一個月工資，買了一條她念叨了很久的項鏈。
    唐瑩瑩會在趙括加班時，給他帶熱乎的夜宵，會在他生病時，請假來照顧他。
    會在他失意時，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
    “沒關係，有我呢”。
    他們的愛情沒有驚天動地的波折，隻有細水長流的溫暖。
    當趙括在地鐵公園的櫻花樹下，單膝跪地向唐瑩瑩求婚時，她笑著哭了，用力點頭說“我願意”。
    婚禮當天，純白的教堂裏擺滿了白色的玫瑰。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紅毯上灑下絢麗的光斑。
    趙括穿著筆挺的西裝，看著穿著潔白婚紗的唐瑩瑩，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眼裏好像盛著星光。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開啟新的人生。
    趙括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就像是在夢中經曆了無數次，在每一個即將轉折的時候。
    就在兩人距離隻有一步之遙時，唐瑩瑩的笑容突然變了。
    白色的婚紗慢慢變成了黑色，她從婚紗的裙擺下，緩緩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朝著趙括的胸膛刺去。
    冰冷的刀刃穿透西裝，刺入皮肉，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趙括的全身。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唐瑩瑩湊近他的耳邊，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趙括，你忘了嗎？我們早就見過了，這一次，是我贏了。”
    趙括的視線漸漸模糊，純白的教堂在他眼中開始扭曲，耳邊似乎響起了熟悉的碎裂聲。
    那是命運絲線斷裂的聲音，是光海崩塌的聲音，是他遺忘了的，那場漫長夢境的回響。
    但這個世界，本就有千千萬萬個我。
    趙括猛地從馬車上彈坐起來，胸口還殘留著匕首刺入的幻痛，冷汗浸透了粗布衣衫。
    車窗外的風裹挾著泥土與草木的氣息湧入，車輪碾過碎石路的“咯吱”聲清晰入耳，取代了教堂崩塌的碎裂回響。
    他茫然地看著車廂內陌生的木質結構，以及對麵幾個穿著鎧甲、背著長劍的男人，腦海裏的記憶再次變得混亂。
    夢境，總是會在我們醒後，如潮水般悄然離去。
    “喲，醒了？”對麵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泛黃的牙齒，“看你剛才睡得沉，還以為你要一路睡到黑山下呢。”
    “黑……黑山？”趙括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試圖理清思緒。
    “你該不會是緊張得忘了吧？”另一個瘦高個青年打趣道，“國王陛下的懸賞啊，誰能斬了那盤踞在黑山頂的黑龍，不僅能得萬兩黃金，還能迎娶公主殿下！”
    趙括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穿著一套輕便的鎧甲，腰間別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
    他抬手摸了摸鎧甲的紋路，指尖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這一切都真實得不像夢境。
    馬車顛簸著繼續前行，車廂裏的幾人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對付黑龍的計策。
    有人說要用火攻，有人說要引黑龍下山再設陷阱。
    唯有趙括沉默地靠在車廂壁上，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樹林，偶爾瞥見遠處巍峨的黑山輪廓，那山巔縈繞的黑色霧氣。
    傍晚時分，馬車終於停在黑山下的一片空地。
    幾人整理好裝備，舉著火把，沿著陡峭的山路朝著黑龍巢穴進發。
    山路兩旁的樹木早已枯萎，地麵上散落著巨大的黑色鱗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土地的輕微震顫，仿佛黑龍的呼吸就在耳邊。
    “前麵就是巢穴了！”絡腮胡壯漢壓低聲音，指了指前方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口隱約能看到兩團猩紅的光。
    那是黑龍的眼睛，似乎正在等待著可口食物的到來。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猛地朝著山洞衝去。
    “吼！”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從山洞中爆發，巨大的黑龍衝天而起，黑色的翅膀掀起狂風，將幾人的火把吹得熄滅。
    黑龍的鱗片像黑曜石般堅硬，爪子泛著寒光，一口火焰噴吐而出，瞬間將那個瘦高個青年燒成了灰燼。
    “太強了！根本打不過！”有人驚呼著想要逃跑，卻被黑龍的尾巴一掃，瞬間撞在石壁上，沒了聲息。
    轉眼間，同行的幾人就隻剩下趙括和絡腮胡壯漢。
    壯漢揮舞著巨斧朝著黑龍砍去，卻被黑龍一口咬住手臂，硬生生撕扯下來。
    趙括看著眼前慘烈的景象，心髒狂跳，手中的長劍都在微微顫抖。
    趙括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勝利的，他愣在原地，看著手中的長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殺死了黑龍。
    這更像是一場意外，一場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巧合。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
    當趙括提著黑龍的頭顱回到王宮時，整個都城都沸騰了。
    國王親自出城迎接，將萬兩黃金賞賜給他，還下令籌備婚禮，讓他迎娶公主。
    趙括站在宮殿裏，看著遠處緩緩走來的公主，心裏突然泛起一陣熟悉的悸動。
    那身影，那步態，很熟悉，熟悉到讓他有些顫抖。
    婚禮當天，王宮被裝飾得金碧輝煌，公主穿著潔白的婚紗，頭戴皇冠，一步步朝著趙括走來。
    她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可當她走到趙括麵前，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時，卻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長劍，毫不猶豫地朝著趙括的胸膛刺去。
    冰冷的劍鋒刺入心髒，趙括難以置信地看著公主的臉。
    那張臉！
    公主湊近他的耳邊，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趙括，你，還能嚐試多少次呢？”
    趙括的視線漸漸模糊，王宮的景象開始扭曲，耳邊再次響起命運絲線斷裂的聲音。
    荒原上，同樣被吊著的賈嗬嗬說道：“小唐姐，這太不公平了，她給的選項裏，沒有正確答案。”
    “有的，兄弟，有的。”唐瑩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