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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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或許原本就不存在正確答案。
    在感情裏。
    趙括二十七歲這年,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在一家小公司做策劃,每天擠地鐵上下班,周末要麽窩在出租屋看劇,要麽一個人去公園散步,日子過得平淡如水。
    卻總在某個瞬間,突然被一陣莫名的心慌抓住。
    他好像在跌跌撞撞尋找著什麽,可到底是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這種迷茫,直到他在地鐵口的咖啡店遇見唐瑩瑩那天,才突然有了一絲轉機。
    那天早上,趙括因為趕方案遲到,急急忙忙衝進咖啡店買早餐,不小心撞到了正在取餐的女孩。
    熱拿鐵灑了她一身,趙括手忙腳亂地道歉,還笨拙地掏出紙巾幫她擦外套。
    女孩唐瑩瑩卻沒生氣,反而笑著說“沒事,衣服耐髒。”
    她穿著米白色的針織衫,頭發紮成簡單的馬尾,眼睛彎成了月牙。
    陽光透過咖啡店的玻璃窗落在她身上,竟讓趙括心裏那陣空落落的感覺,瞬間被填滿了一角。
    “我叫唐瑩瑩,在隔壁寫字樓做設計。”
    她主動遞過一張名片,指尖帶著淡淡的花香,“你呢?”
    “趙括,做策劃的。”他接過名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之後,趙括開始刻意繞路去那家咖啡店。
    有時能碰到唐瑩瑩,兩人就一起聊會兒天,從咖啡的口味聊到工作的煩惱,從喜歡的電影聊到未來的打算。
    有時碰不到,他就會點一杯她常喝的熱拿鐵,坐在她常坐的靠窗位置,心裏也會覺得踏實。
    他們的感情像春天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生長。
    趙括會在唐瑩瑩加班時,帶著熱乎的夜宵去她公司樓下等。
    會記住她不吃蔥蒜,點外賣時反複叮囑店家,會在她生日時,攢了兩個月工資,送她一台她念叨了很久的繪圖板。
    唐瑩瑩也會在趙括寫方案到深夜時,陪他一起熬夜,幫他整理資料。
    會在他因為方案被斃而沮喪時,拉著他去吃火鍋,說“沒什麽事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
    會在周末,拉著他去逛菜市場,說“以後我們有家了,我天天給你做飯”。
    二十八歲的末尾,趙括在唐瑩瑩最喜歡的花叢前,單膝跪地向她求婚。
    唐瑩瑩哭著點頭,說“我等這句話好久了”,那一刻,趙括覺得心裏的空缺被徹底填滿了。
    他好像找到了一直在尋找的東西,那是和唐瑩瑩在一起的未來。
    二十九歲那年,他們結婚了。
    婚禮很簡單,隻請了雙方的親戚和幾個要好的朋友。
    唐瑩瑩穿著潔白的婚紗,手裏捧著梔子花,笑著對趙括說“以後請多指教”。
    趙括總感覺會不會少了些什麽,但他握著她的手,心裏滿是歡喜,這樣相濡以沫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婚後的頭半年,確實像趙括想的那樣甜蜜。
    趙括每天早上會早起做早餐,煎蛋的邊緣總是煎得金黃,牛奶也會熱到剛好的溫度。
    趙括會在晚上幫她揉肩,聽她吐槽工作上的煩心事,然後一起窩在沙發上看劇。
    周末他們會一起打掃衛生,唐瑩瑩擦窗戶,趙括拖地板,偶爾還會因為誰洗碗的小事鬧點小別扭,可轉眼就會被對方的玩笑逗笑。
    可慢慢的,爭吵開始多了起來。
    先是因為工作。
    唐瑩瑩的設計項目越來越忙,經常加班到深夜,回家時趙括已經睡著了,兩人連好好說話的時間都很少。
    趙括的策劃方案屢屢被客戶否定,心情煩躁,回家看到亂糟糟的客廳,就忍不住對唐瑩瑩發脾氣。
    忘了她也是剛加班回來,累得連脫鞋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是因為生活習慣。唐瑩瑩喜歡把東西隨手放,化妝台永遠堆滿護膚品。
    趙括有輕微的潔癖,看到亂就忍不住收拾,有時會不小心弄丟唐瑩瑩的發圈或耳環。
    爭吵從一開始的拌嘴,漸漸變成了冷戰。
    最嚴重的一次,是因為要不要買房。
    趙括想攢錢付首付,讓日子穩定下來,所以處處節省,連唐瑩瑩想買一台新的繪圖儀,他都覺得“能湊合用就別換”。
    唐瑩瑩卻覺得,他們還年輕,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而且繪圖儀是她工作的必需品,不該省。
    那天晚上,他們在客廳吵到淩晨。
    唐瑩瑩哭著說“趙括,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當初在一起,是想讓日子過得開心,不是為了天天為錢吵架”。
    趙括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心裏像被針紮了一下。
    卻還是嘴硬地說“我不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嗎”。
    冷戰持續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像陌生人一樣,分房睡,各自做飯,連眼神都很少交匯。
    趙括看著空落落的客廳,想起以前唐瑩瑩在這裏笑鬧的樣子,心裏突然很慌。
    他好像又開始失去什麽了,這次失去的,是曾經滿心歡喜的感情。
    三十歲的冬天,他們在民政局門口分了手。
    唐瑩瑩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頭發剪短了,眼神裏沒有了以前的光亮。
    她把離婚協議書遞給趙括,聲音很輕:“趙括,我好像還是喜歡你,可我沒辦法再和你一起過了,我們都沒錯,隻是不合適了。”
    趙括接過協議書,指尖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想說“對不起”,想說“我們再試試”,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唐瑩瑩看著趙括簽下名字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惋惜,有釋然,卻唯獨沒有了之前的委屈與憤怒。
    她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寒風把她的聲音吹得有些散,卻依舊清晰地傳到趙括耳中:“其實不用悲傷,趙括。”
    趙括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他看著唐瑩瑩,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們早該想到的。”
    “所謂愛情,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啊。”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雪花在她掌心很快融化,變成一滴冰涼的水。
    “就像這雪花,剛落下來的時候多好看,潔白又幹淨,可落在手裏,很快就化了,什麽都留不下。”
    “就像,我們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