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有個特點：她很少隱藏心思，有什麽都能直率地表達出來。
    比如此刻，她那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萊斯若特，唇角彎彎上揚。
    幾乎不等萊斯若特回應，清脆的聲音已然響起：“小草最最喜歡王上這位長輩了！”
    上方的的燈光搖曳著，灑照在她的頭頂，落進琥珀似的瞳孔，點燃兩簇明亮的光點。
    “自信些了嗎？王上。”她笑著問。
    光，是會傳染的，萊斯若特的粉碧眸子，摻進一絲同樣的褐芒。
    許久沒有得到相對的回應，小草努力踮起腳，伸出手，在萊斯若特麵前晃了晃。
    “小草騎士召喚王上，小草騎士召喚王上……”
    紅色藤蔓倏然纏繞住她的整個手掌。
    “嗯，王收到了。”萊斯若特的眸光微動，眼底那抹褐色更加深邃。
    大廳裏安靜了片刻
    她環顧四周：曲折不見盡頭的走廊、盤旋而上的樓梯、沉默的黑色雕塑……
    “王上，”她忽然回頭，眸光熠熠，“要去探險嗎？”
    初到瑰月時，她曾經因為好奇走出房間，想要探索整個城堡，但因為畏懼黑暗，隻是走到走廊便放棄。
    那時是王上拉著她的手，陪著她走遍了瑰月的每一個角落。
    這次，不再害怕黑暗的她，湧起一股衝動，也確實問出了口。
    ——想要再次牽住王上的手，開啟小草騎士的全新冒險之旅。
    “當然。”萊斯若特握緊她的手，給出了一如既往的回答，“想去何處，餘皆可。”
    ……
    小草坐在床上。
    床鋪堆滿了東西：黃色信封、狐狸毛玩偶、虎毛爪墊玩具……
    這些都是葫蘆和虎小卷臨行前，托外交院員轉交的。
    小草拆開第一封白色信封。
    開篇便是“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小草。
    請允許我繼續用這個對你意義特殊的名字。
    對於虎小妞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沒料到她竟會背叛所有妖族姐妹，甚至……刺傷你。
    若你真因她而喪命，我想此生都將背負沉重的自責與愧疚。
    還有，“謝謝”。
    謝謝你把我從地下販子手中救出，謝謝你冒險潛入地堡拯救所有女孩，更謝謝你……為虎小妞的事所做的一切。
    雖知機會渺茫，仍期盼你能來妖界做客。
    我會永遠記得你。
    ——葫蘆】
    小草收起信，看著葫蘆留下的一大堆療傷藥劑、狐妖城地圖和通行證……
    她從中拿起白毛狐狸玩偶捏了捏，手感柔軟，就像今天摸到的……
    聯想到那位妖君，小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
    她雙手拍拍臉頰，放下玩偶，打開了虎小卷的信封。
    【葫蘆和妖君都叫你小草，我也就鬥膽這麽稱呼你了。
    關於地下堡壘的事，說聲抱歉。我果然沒看錯，你是位非常有“虎性”的吸血鬼。
    虎小妞本就死有餘辜，若我有足夠力量，也定會與她生死對決。
    謝謝你幫我達成了夙願。
    還有，你在眾妖麵前說的最後那兩句，簡直太帥了！
    我們虎族都會將心服口服的妖認作老大。所以，以後你就是我老大了！
    小草老大，謝謝你！歡迎來妖界玩！！！
    ——虎小卷】
    小草放下信，指尖輕觸嘴角，是上揚的。
    虎小卷是位真性情的虎妖。
    小草想，若有機會繼續相處，她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這麽晚還不睡嗎？”
    悅耳的聲音響起，綠色的團子鑽出靈識空間，自作主張地跳上她的大腿，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窩著。
    小草捏捏它頭頂那片草葉，反問：“小火都睡了，你怎麽還醒著？”
    今日小火睡在靈識空間的岩漿池裏，那對它的傷勢有益。
    “睡不著。”千草老實回答，眯著眼享受頭頂的揉捏。
    小草見狀，又拿出按摩梳子。
    千草的團子形態，全身覆著細密的絨毛，不注意看，還以為是出自哪家玩具廠的毛絨玩具。
    她拿著梳子，輕輕梳理它的頭頂：“力度怎麽樣？”
    千草沒說話，背後的透明翅膀來回扇動，表示著它十分喜歡的情緒。
    “今天謝謝你。”小草邊說邊感謝道，“如果不是你，我和虎小妞的生死對決沒有那麽輕鬆。”
    千草的幫助，不僅麻痹了虎小妞的警惕，也迷惑了屏幕外的觀眾。
    讓她得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布陣，爭取時間凝聚最後的火球。
    迷你的翅膀忽而停止扇動，千草那雙翠如美玉的眼眸一下睜開，往上看著她。
    “為何道謝？”冷酷的聲音自團子形態發出，帶著困惑，又似一絲不滿，“我是你的元素靈，你是我的主人。你有權驅使我做任何事。”
    小草驚呆了，手中的梳子險些滑落。
    她斟酌著糾正：“千草，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契約師與契約靈關係。”
    頓了頓，她堅定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古往今來，元素靈與契約師之間皆是平等共生。
    人類借元素靈獲得力量，元素靈則通過人類突破自身桎梏，抵達無法企及的境界。
    千草聞言，輕輕躍下，落在床鋪上。
    綠色煙霧升騰，包裹中的圓團輪廓開始膨脹、拉長……
    煙霧散去，清冽的青草香彌漫開來，溫柔地籠罩著她。
    小草看見了大眾形態的千草。
    他的雙目被耳朵兩側的羽翼遮掩，翠綠的長發散落在白色床鋪，身上的衣袍鬆散，從兩側交錯十字、叉開，露出肌膚紋理。
    衣袖也是到手肘的位置叉開，餘下部分垂落著，皮膚上的白色花紋一路蔓延到手指尖，像是交錯的各種草葉植物。
    小草是第一次在現實中如此近距離見到千草，不比剛才的瑩綠團子，此刻他身上源自高等元素靈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想要說些什麽，身體卻本能地繃緊。
    對方似乎察覺到，遮掩麵容的羽翼緩緩向兩側分開。
    羽翼之下，那雙青綠的眼眸泛著淡淡熒光，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自契約締結之始……”
    他薄唇一張一合，吐出話語的同時，瞳孔的顏色在不斷加深，如同幽邃的翡翠深潭。
    忽而，他伸出雙手，傾身往前，捧住她的臉頰，額頭抵住額頭，那雙眼眸，近在咫尺，望進了她的眼眸。
    “你便是我的主人了，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