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靜靜地看著庭院中的那一幕，很熟悉。
    她也會給小火梳毛、按摩……千草卻從來沒有過。
    她不主動說，他也不要求，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兩個大啞巴。
    水聲停止，秦禮懷放下毛巾，回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女孩。
    她雙眸失去焦距，似乎在發呆。
    他的眼神轉而落在她旁邊的身影上——那身影散發的靈力波動，幾乎與昨日見到的綠草團子一模一樣。
    眸中閃過驚訝：竟是大眾形態的元素靈嗎？
    “秦爺爺，早上好。”小草上前主動打招呼。
    “小草，桌上有韭菜肉餡包子和豆漿，你先去吃。”秦禮懷彎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騰蛇的身體縮成手臂大小，蜿蜒遊動，爬上他的肩膀。
    殘留的水珠滑落，浸濕了他的衣袍。
    秦禮懷一點也沒生氣，反而笑眯眯地說道：“下次再給你買吳家的營養液。”
    騰蛇腦袋上下點了點，尾巴尖指向地麵的小剪刀，示意他別忘記。
    “看我這腦子。”秦禮懷無奈失笑，“年紀大了啊，還好有你提醒。”
    他們的相處自然又親密，正是小草與千草之間所缺失的。
    “你要剪毛嗎？”小草試探著問道。
    千草瞥她一眼，冷聲拒絕：“不要。”
    “那毛巾擦身體……”
    話說一半，小草及時收聲。這樣的互動還是算了吧，畢竟千草現在的外貌與人差不了多少，想想都尷尬。
    團子形態倒是可以。
    隻愣神了一瞬，小草收回思緒，問他：“你喜歡什麽？比如吃東西方麵，日常方麵。”
    猜來猜去，不如問當事靈更直接
    千草反問：“一定要說嗎？”
    小草語氣肯定：“肯定啊。”
    不說，他們怎麽了解彼此。
    “喜歡被你擁抱。”千草這樣說道。
    他們的距離很近，小草清晰地看到那雙清淺的眸子微微晃動，色澤轉為幽綠，臉上似乎也褪去了一點冷色。
    他是真喜歡。
    “……”
    千草見她的反應，語氣平靜，如同陳述他人舊事。
    “以前你都會主動喚我出來，抱住我的小腿，或者讓我俯身，抱住我，玩我的頭發，撫摸我的耳羽……很喜歡。”
    小草腦袋都要炸了，心裏猜測著自己當時的年齡
    隻能抱住小腿的高度，那才幾歲啊！
    重點不是這。
    小草歎氣：“千草，你又把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分割成兩個人了。”
    千草直接冷淡回敬：“你也是，現在對我很疏離，沒有過去熱情親昵。”
    小草無言以對。
    他們的問題……確實有點大了，短時間很難解決，那她進修的那些課程也就此停頓住了。
    小草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要焦灼死。
    “去吃早飯吧。”她隻能試圖用埋頭苦吃來分散一下注意力。
    飯桌上的氛圍比較安靜。
    秦禮懷吃東西沒什麽聲音，一口包子一口豆漿，動作緩慢講究。
    他肩膀上的騰蛇盤旋成一團，似乎對人類食物不感興趣。
    小草以前吃東西沒什麽束縛，幾乎是大口吞咽，但到了別人家裏做客，她也就矜持起來，小口咀嚼，完全嚼碎後再吞咽。
    千草坐在她旁邊，宛如一尊雕塑，沒有動作，沒有表情。
    “你要吃嗎？”小草遞過去一個包子。
    千草略微低頭，眸中似乎劃過一絲什麽，速度太快，她沒看清楚。
    “我不吃人類的食物。”聲線透著拒人千裏之外的疏淡。
    “那好吧。”小草收了回去，放到唇邊，咬了一半。
    一道視線突然落了下來，沉甸甸的，無法忽視。
    這到底是要吃還是不吃？
    正糾結猜測時，耳邊響起千草的聲音：“你從前會直接遞到我嘴邊。”
    小草神色複雜地抬起頭：“能別提以前嗎？”
    她伸手把包子遞到他唇邊：“再比下去，我感覺自己真要分裂了。”
    “……你沒有做到和以前一樣的行為，我為何要不提？”千草啟唇咬下包子，低聲道，“想要我不提，就別把我當成外靈，像對待小火一樣對待我。”
    “那你變回團子形態。”小草捏緊了包子。
    “從前我最開始出現在你麵前，都是這副形態。”他一字一句，清晰陳述，“你何嚐不是想要將我分裂成兩個不同的存在。”
    話音未落，身影一閃，剩餘的包子也不吃了，他徑直鑽回靈識空間。
    小草怔怔看著包子上清晰的牙印，眸底一片迷茫。
    過去保持距離時，反而相處融洽；如今想要靠近，卻矛盾叢生。
    秦禮懷閱曆豐富，隻看了方才那短暫交鋒，便一針見血點破了核心。
    “小草，”他道，“你和那元素靈最大的問題，是兩人都端著架子。誰也不敢真往前邁一大步，隻試探著挪一點，稍覺不對便立刻縮回殼裏。”
    空氣凝滯片刻。
    小草低頭，默默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秦爺爺，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
    曾經熟悉，如今卻如此陌生。
    那份親近感，仿佛隨著過往記憶的消逝被生生阻斷，隻留下一個熟悉又全然陌生的矛盾體，讓她無所適從。
    “可他終究是你的元素靈。能成功契約，本就是你們雙向選擇的結果。”
    秦禮懷放下豆漿，以過來人的口吻開解。
    “相處之道，說穿了，無非是放下心防，接納彼此的全部——無論那是過去的印記，還是如今的改變。”
    小草怔然。
    秦禮懷拍了拍肩頭的藤蛇。騰蛇心領神會，蜿蜒而下，很快銜來一卷書冊。
    “就從日常小事開始改變，讓他滲透進你的生活。慢慢地，習慣成自然。”他將書推到小草麵前，傳授著這看似笨拙卻實在的法子。
    小草的目光落在書封上。
    是符篆圖譜，封麵繪著蒼翠藤蔓與虯勁古木，枝葉交纏，密不可分。
    秦禮懷早已洞悉她內心的焦灼，此刻遞來的，正是一枚“定心丸”。
    “在嚐試與元素建立靈識鏈接期間，你正好記熟這些符篆圖。待成功之日，便能溝通天地木靈，直接引靈畫符了。”
    小草眨了眨眼，望向秦禮懷，心中那份迷茫，似乎被撬開了一絲縫隙，透進些許微光。
    “……謝謝你，秦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