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注意到對麵顧洲的異樣，因為不熟識便沒作聲，隻安靜用餐。
    偶爾嚐到特別美味的菜肉，她會順手夾一塊給身旁的千草，堅決貫徹“小火式對待”方針。
    “我也要吃！”靈識空間裏，小火發出抗議。
    “現在有外人，不方便放你出來。”小草瞥了一眼顧洲，用意念安撫，“我買了橙汁和零食，等會兒回房間給你。”
    “再加一次梳毛。”小火豎起翅膀，討價還價。
    小草應道：“行。”
    這腦內對話千草同樣能聽見，原本安靜如雕塑的靈體眸光微動，視線偏移，直勾勾地鎖定了她。
    小草剛塞進嘴裏的肉差點掉出來，連忙道：“也給你梳毛……呃……頭發。”
    說完，又鄭重補充：“一視同仁，絕不偏袒。”
    那股令人膽顫心驚的……壓迫感這才消散。
    小草暗自腹誹：看吧，一個元素靈也有一個元素靈的好處，這不，就因為過去偏心，她現在受到了“懲罰”——稍有差池就得端水哄！
    “小草。”秦禮懷忽然給她碗裏夾了塊鴨肉，“我這外孫雖是作為善水大學交換生過來，但十四歲前一直住在木秦城。你在城裏若有不熟的地方，可以找他幫忙。”
    小草剛要婉拒，對麵的顧洲已淡笑著開口：“舅爺爺，我申請了住校，隻有周末回來，恐怕抽不出時間。”
    話裏話外皆是拒絕。這斯文清俊的少年，態度倒是意外的疏離。
    小草本就不欲與他有牽扯，順勢道：“現在通訊器導航很方便，顧洲學業要緊，就不麻煩他了。”
    秦禮懷看看兩人，輕歎一聲：“那……也好吧。”
    飯畢，小草習慣性進廚房幫忙洗碗，卻被另一隻手搶先拿走了洗碗布。
    “我來吧。”顧洲立在洗水池邊，擠上洗潔精，熟練地彎腰擦拭碗碟。
    秦禮懷素來不喜洗碗機，顧洲從前住在這裏，懂事起便主動承擔了這活計。
    小草沒離開，擰開旁邊水龍頭：“你洗我清。”
    顧洲隻略一遲疑，便將沾滿泡沫的碗遞到她掌心。
    廚房裏一時隻剩水流的“嘩嘩”聲與碗碟相碰的清脆“叮當”。
    兩人沉默著，動作默契。
    當又一隻碗放上瀝水架時，小草忽然打破沉寂：“你是什麽級別的水係契靈師？”
    “練修。”顧洲遞過碗，薄唇吐出兩個字。
    小草衝洗的動作一頓。
    眾所周知，契靈師境界晉升艱難異常，需實力與機緣兼備，十年起步實屬尋常。
    常人六歲引靈，三十歲能從小門境踏入練修境已算不錯。
    “你……多少歲？”這問題略冒昧，但好奇壓過了顧慮。
    顧洲側眸瞥她一眼，許是看在秦禮懷麵上，答道：“十八。”
    小草了然，顧洲這無疑是人類界域，年輕一代的頂尖天才了。
    結合所知信息稍作推想也屬合理——森木地區守界家族正是秦家，秦爺爺身為家主，顧洲是他妹妹的外孫，再加上齊芸提過的“通靈血緣聯姻”，其父係背景想必也非比尋常。
    她不動聲色地放好最後一隻碗，抬眼見顧洲正神色專注地擦拭台麵。
    人家還在忙，她不好先行離開，便站立一旁等候。
    等待間，小草的老習慣又犯了，目光下意識落在顧洲身上。
    他似乎嫌長發礙事，隨意用一根發簪挽了個髻。
    那簪子細看，竟是凝水而成，隱隱有水波流轉的剔透質感。
    顧洲周身透著一種古意，倒讓小草想起曾隨師父看過的人類界域古裝劇裏的人物。
    或許是她的視線過於直接，顧洲動作一頓，轉過身，一雙好看的眉微蹙。
    “有事？”他問，語氣勉強維持著最後的禮貌。
    “等你。”小草答得坦然。
    她幾次三番的異樣舉動終於耗盡了顧洲的好脾氣與耐性。
    “不必，”他聲音裏透出明顯的不耐，“你先出去。”
    “行。”見他情緒不佳，小草不再堅持，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她心裏盤算起待會兒的安排：畫符遇到瓶頸需向秦爺爺請教，還得陪千草完成昨日的圖畫本。
    顧洲擦淨雙手走出廚房，隻見小草站在幾步外，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他裝作未看到，徑直走過她身側。
    背後卻突然響起清脆的問詢：
    “用水凝結發簪，是怎麽做到的？”
    顧洲腳步不得不頓住，並未回頭，簡短解釋：“水火同屬無形。讓它長期保持一種形態，是我凝煉精神力的一種方式，熟能生巧罷了。”
    小草若有所思地點頭：“多謝。”話音未落，已一步越過他，先行拐過走廊轉角。
    顧洲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眉峰微挑，疑心她是故意的。
    回到房間，小草立刻喚出火焰，嚐試像顧洲那樣將它凝聚成發簪。
    然而火性暴烈，極難馴服，甫一成形便劇烈掙紮。
    她練習火三年有餘，也不敢說能百分百掌控這跳躍的精靈。
    勉強製成簪型，未及一分鍾便倏然潰散，重歸躍動火態。
    “你可以用精神力持續壓製，那人類也是此法。”千草的身影緩緩浮現，緊挨著她。
    因靜電的緣故，幾縷碧綠發絲與小草的烏黑長發相貼纏繞，對比鮮明。
    小草注意力仍在掌心火焰上，雙眉緊鎖，再次嚐試。
    她下意識用了凝聚流星球的手法，先將火團分絲，再控引旋繞，凝合為一。
    一氣嗬成……卻凝成了個渾圓的火球。
    小草扶額，不敢看掌中圓球，習慣真是害人。
    再次屏息凝神，精神高度集中。
    焰絲匯聚，依著簪形輪廓小心勾勒、打磨。
    火焰幾度躁動變形，皆被她強行壓製。
    終於，一枚形態穩固的素簪靜靜躺在掌心。
    為省精神力，她沒敢添飾多餘紋樣。
    小草歡喜地端詳著成果，一轉頭，不期然撞入千草那深不見底、宛如深淵綠海的雙眸。
    心尖下意識一顫，但她旋即揚起唇角，舉起手中火簪：“你頭發長，正好試試效果，我替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