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馬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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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天亮了。”王隊長應和道,隨即話鋒一轉,“按照原計劃,我們該出發前往昆侖山了。車輛和裝備都已經準備就緒。”
李炫卻搖了搖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巒,看到那個曆史沉澱的地方。“不,王隊。在去昆侖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哪裏?”王隊長有些意外。時間緊迫,周局還在花城等著,昆侖山情況不明,任何耽擱都可能產生變數。
“馬嵬坡。”李炫緩緩吐出三個字,“去憑吊一下楊貴妃。”
“什麽?”王隊長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看向李炫,發現對方臉上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決然。去憑吊一個一千多年前縊死的妃子?在這分秒必爭的關頭?
王隊長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一陣荒謬感讓他幾乎失笑。但他看著李炫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麵沒有瘋狂,隻有一種洞悉了某種關鍵線索的冷靜。他猛地想起昨晚李炫對那枚“開元通寶“鎮魂錢的重視,以及其中可能牽扯的千年秘聞。
所有的疑問和荒謬感瞬間沉澱下去。
王隊長臉上的表情恢複了慣有的剛毅,他沒有任何猶豫,幹脆利落地答道:“好!”
一個字,幹淨利落,充滿了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
“我這就去安排路線和車輛。馬嵬坡離這不算太遠,快馬加鞭,今天之內能趕個來回。”王隊長說著,轉身就往外走,雷厲風行。
“王隊,”李炫叫住他,“帶幾個信得過的兄弟,輕裝簡行。這件事...暫時不要擴大範圍。”
“明白。”王隊長重重點頭,“我會挑嘴嚴的。”
半小時後,三輛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車駛出了秦嶺臨時指揮部,沒有驚動太多人。除了李炫和王隊長,隻帶了四名精幹且絕對忠誠的特勤隊員,都是經曆過秦嶺生死考驗的老兵。
車隊沒有拉響警笛,悄無聲息地匯入清晨稀少的車流,朝著東南方向的曆史遺跡駛去。
車上,李炫閉目養神,指尖卻一直摩挲著那枚冰冷的“開元通寶”鎮魂錢。王隊長親自駕駛頭車,目光沉穩地注視著前方的道路,偶爾通過後視鏡看一眼似乎陷入沉思的李炫。
他們都知道,這絕非一次簡單的憑吊。李炫那突如其來的決定,那失控的靈力,那凝重的神色,都預示著馬嵬坡之行,或許才是揭開昆侖山乃至整個黃泉眼陰謀的真正鑰匙。
車輪滾滾,碾過濕漉漉的柏油路麵,載著眾人駛向那段被白居易用《長恨歌》定格了千年的悲情之地,也駛向一個更深不可測的迷霧漩渦。
車廂內很安靜,隻有引擎的低吼和輪胎摩擦路麵的聲音。李炫看似閉目養神,實則心神完全沉浸在那兩場詭異夢境帶來的衝擊和啟示中。
無麵的華服女子...紅衣晃足的柳三娘...
那瞬間的重疊絕非幻覺。
《推背圖》的讖言、九菊一流源自唐朝的邪術、楊貴妃之死的疑點、吳芳那枚來曆不明的“鎮魂錢”、以及藤原臨死前叫囂的“血祭七穴”...
所有這些支離破碎的線索,仿佛都因為這兩個夢,找到了一個匯聚的點——馬嵬坡。
那裏,不僅是楊貴妃香消玉殞之地,很可能也是某個巨大陰謀的起點。
“李顧問,”王隊長沉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透過後視鏡看著李炫,“快到地界了。需要做什麽特別準備嗎?”
李炫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直接去貴妃墓和縊死處。讓兄弟們帶上能量探測器和符文感應器,最高靈敏度。”
“已經吩咐下去了。”王隊長點頭,“小陳和小張是局裏的考古和民俗專家,他們也做了些功課。”
車隊駛離秦嶺,進入關中平原。窗外的景色從險峻的山巒變為平坦的沃野,但車內的氣氛卻愈發凝重。李炫指尖的“開元通寶”鎮魂錢,似乎隨著距離的拉近,散發出一種微弱的、冰涼的悸動。
約莫三小時後,路牌指示“馬嵬坡”已然在望。這裏並非荒山野嶺,反而因曆史傳說發展成了一處旅遊景點,建有楊貴妃墓園紀念館。時值工作日清晨,遊客寥寥,更顯此地空曠寂寥。
王隊長將車輛停在稍遠處的一片林蔭地,並未直接進入景區。“小陳,小張,先說說你們了解的情況。”他對著通訊器低聲道。
名為小陳的隊員,一位戴著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立刻在車內展開平板電腦:“是,王隊。馬嵬坡,位於西京市興平市西側,本是一個普通的驛鎮。其名流傳千古,完全源於唐天寶十五載公元756年)六月十四日,唐玄宗李隆基在此處‘賜死’楊貴妃這一曆史事件。正史記載,禁軍大將陳玄禮為首的隨行將士認為楊貴妃及其兄楊國忠是引發‘安史之亂’的禍根,嘩變逼迫玄宗處死楊玉環。玄宗不得已,賜白綾,高力士奉命執行,楊貴妃縊死於馬嵬坡佛堂前的一棵梨樹下。”
另一輛車上的小張,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補充道:“但民間傳說和野史對此眾說紛紜,疑點極多。其一,縊死地點,有說佛堂,有說驛亭,甚至有說一條小巷後世稱‘貴妃巷’)。其二,屍體處理。正史說‘瘞yi,掩埋)於驛西道側’,草草埋葬。但又有傳說,玄宗後來密令改葬,卻開塚不見屍,僅存香囊一枚。這就引出了貴妃可能未死,或屍體發生異變的猜測。”
李炫靜靜聽著,目光投向遠處那座青磚圍砌的墓塚方向。
小陳繼續道:“本地流傳極廣的民間故事稱,當時被縊死的並非楊貴妃真身,而是一個替死的宮女。真正的貴妃,由高力士或玄宗心腹安排,東渡去了日本。這也是日本方麵一直有‘楊貴妃終老於日本’傳說的來源之一。但...這隻是其中一種說法。”
“另一種,則更詭異。”小張接口,聲音壓低了些,“有些古老相傳的說法是,楊貴妃確實死了,但死得極不尋常。傳說她體質特殊,命格極貴又極陰,乃是修煉某些邪門法術的絕佳‘引子’或‘容器’。安史之亂爆發,玄宗倉皇西逃,路線選擇馬嵬坡,並非完全偶然。有隱秘的記載暗示,隨行隊伍中混有方士或‘某種存在’,他們利用了這場兵變,以貴妃之死完成了一個可怕的儀式。那棵縊死她的梨樹,據說當場枯死,土壤變成詭異的暗紅色,多年寸草不生。”
李炫突然開口:“儀式?什麽儀式?”
小張頓了頓,似乎在翻閱資料:“記載模糊,語焉不詳。有的稱之為‘鎮龍脈’或‘鎖國運’,試圖以貴妃的極貴之血平息安祿山叛軍代表的‘煞氣’。但也有一些更荒誕的說法,稱之為‘黃泉引路’或‘屍解仙祭’,目的是為了打開某種通道,或者追求虛無縹緲的長生...這與九菊一流追求的‘黃泉眼’開啟,似乎有某種陰暗的呼應。”
王隊長皺眉:“長生?用縊死的方式求長生?”
小陳道:“隊長,在一些邪門記載裏,特定的死亡方式如縊死、溺水)結合特定的地點和命格,被認為可以‘兵解’或‘屍解’,魂魄不散,轉化為某種特殊存在,或成為連接陰陽的錨點。馬嵬坡地處古道上,本身陰氣就重,加上貴妃的特殊性...這些傳說雖然荒誕,但結合我們現在麵對的‘黃泉眼’,不得不讓人多想。”
李炫手中的鎮魂錢似乎輕輕震動了一下。他推開車門:“走吧,去親眼看看。”
一行人並未進入修葺一新的紀念館主體,而是由小陳小張引路,繞過墓園,走向後方一處更為僻靜、保留著更多原始風貌的土坡。這裏被稱作“古驛道遺址”,據信更接近當年事件發生的真實環境。
土坡上,果然有一棵古老的梨樹,枝幹虯結,看似年代久遠,但顯然並非千年原物,應是後世補栽以示紀念。樹下立著一塊石碑,刻著“楊貴妃縊死處”。周圍林木森森,即使是在白天,也透著一股涼意。
李炫的陰陽眼悄然開啟。他看到的景象與常人不同:此地的氣息極為複雜。有曆代文人墨客憑吊留下的淡淡文氣與哀思,有遊客喧囂殘留的雜氣,但更深層的,是一股極隱晦、卻始終揮之不去的怨鬱之氣和一種...被強行錨定於此地的空靈陰性能量。這股能量並非尋常鬼魂,更像是一種印記,一個烙印,深深打入這片土地。
空氣中,仿佛隱約回蕩著千古以來的詩句: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白居易《長恨歌》)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同上)
——“君王掩麵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同上)
這些詩句仿佛化作了無形的低語,訴說著當時的無奈與淒婉。
李炫的陰陽眼仔細掃視著梨樹及其周圍。那股怨鬱之氣如同陳年的墨跡,深深浸染著這片土地,而那股空靈陰性能量則更像是一個精密符陣殘留的“回響”,冰冷而詭異,與怨氣交織卻並不融合。
“能量讀數異常,”小陳看著手持探測器,屏幕上的曲線劇烈波動,“不是常規的電磁或輻射,是一種...結構非常複雜的負能量場,核心就在梨樹下方三到五米處。”
小張則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土壤,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取出一個試劑瓶滴入少許液體,土壤瞬間泛起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紫色煙塵。“土壤成分有異,含有極微量的特殊礦物質和...某種生物堿殘留,這種組合很罕見,通常與...某種古老的防腐或封禁術有關。”
王隊長神色凝重,揮手讓隊員們散開警戒。“李顧問,你怎麽看?”
李炫沒有立刻回答,他繞著梨樹緩緩踱步,指尖拂過粗糙的樹皮。當他走到某個特定角度時,懷中那枚“開元通寶”鎮魂錢突然變得滾燙,背麵的符文甚至透過衣物隱隱發亮。同時,他左臂的饕餮紋路也傳來一陣輕微的悸動,並非饑餓,而是一種...被同源異種能量引動的共鳴。
“這下麵有東西,”李炫停下腳步,用腳點了點樹下某處,“不是墓葬,而是一個...‘壇場’或者‘節點’的遺跡。年代非常久遠,力量幾乎散盡,但核心的結構還在。”
他抬頭看向王隊長:“我們需要更詳細的本地誌異和傳說。正史掩蓋了太多東西。”
王隊長會意,對通訊器低聲道:“各組注意,保持外圍警戒。小陳小張,聯係本地文化站和老人,我們需要‘聽故事’。”
隊伍看似散開,如同普通遊客般在景區內遊覽,但無形的信息網絡已經開始運轉。
李炫的判斷下達後,王隊長立刻高效部署。四名隊員兩人一組,小陳和小張作為文化民俗方向的專家,負責主動尋訪;另外兩名隊員則負責外圍策應和情報即時匯總。李炫和王隊長則看似隨意地在景區內漫步,實則以其敏銳的感知捕捉著環境中任何不尋常的氣息波動,尤其是李炫,他的陰陽眼和那枚愈發躁動的“鎮魂錢”是指引方向的關鍵。
小陳和小張首先找到了景區管理處一位年近六十、在此工作了大半輩子的老管理員。遞上香煙,以“撰寫深度旅遊攻略,想了解些正史之外的老故事”為由,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老管理員起初說的也都是些耳熟能詳的傳說,比如貴妃東渡日本。但幾杯熱茶、一番誠懇請教後,見小陳小張問得極為細致尤其關注事件細節和本地獨有的怪談),老人漸漸放下了戒備,壓低了聲音:
“你們這些年輕人,愛聽稀罕的...那些導遊詞裏的東西沒啥意思。咱這兒老輩人嘴裏傳下來的,那才叫邪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