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昆侖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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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又道:“而昆侖山的主人,在早期神話中,也並非後世道教塑造的那位慈祥的王母娘娘。《山海經·西次三經》記載:‘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豹尾、虎齒、善嘯、司掌瘟疫和刑罰...”王隊長皺眉,“這形象可一點都不慈祥,更像是一位執掌死亡、災禍的原始凶神!”
    “沒錯。”李炫眼神銳利,“早期的西王母,更接近一位象征自然威能和宇宙冷酷法則的原始神隻。她的居所昆侖,既是神聖之地,也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危險和死亡的陰影。這與我們目前感受到的昆侖氣息...更為吻合。”
    車隊駛入一條更加幽深的峽穀,兩側崖壁高聳,遮天蔽日,光線驟然暗淡下來,溫度也明顯下降。岩石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壁畫痕跡,描繪著一些難以理解的、充滿原始力量的祭祀場景和人獸混合的詭異形象。
    “《淮南子·地形訓》對昆侖有更詳細的描述,”李炫的聲音在幽穀中回蕩,仿佛帶著回聲,“它提到昆侖有增城九重,一級比一級高,一級比一級更接近上天。從涼風之山‘登之而不死’,到懸圃之地‘登之乃靈,能使風雨’,最後到達上天‘登之乃神,是為太帝之居’。這描繪了一條生命層次不斷提升、最終成神的路徑。”
    劉銳握緊了槍,低聲道:“聽起來像是...能量濃度的梯度變化?越往核心,能量越強,但也越危險,需要更強的體質或...別的什麽才能承受?”
    “很可能是這樣。”李炫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這‘增城九重’的模型,或許正對應了昆侖山內部能量場的層層遞進和區域劃分。我們目前可能還在最外圍的‘凡土’,而九菊一流的目標,很可能是利用邪術,繞過或突破這些天然屏障,直接進入最深層的、能量最為狂暴也最接近‘本源’的區域,完成他們的儀式。”
    正說著,前方開路的頭車突然猛地刹車!
    “王隊!有情況!”鐵砧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帶著一絲緊張。
    所有人瞬間握緊了武器。李炫和王隊長立刻下車,快步走到車隊前方。
    隻見前方道路中央,一塊巨大的、形狀奇特的黑色岩石擋住了去路。那岩石約有一人多高,表麵光滑如鏡,卻隱隱泛著一種金屬般的幽光,與周圍的山石質感截然不同。更奇特的是,岩石表麵似乎用某種極其古老的手法,刻著幾個巨大的、扭曲的、難以辨認的符號,那符號的風格...竟然與那枚“開元通寶”法錢背麵的符文,有幾分詭異的神似!
    “能量讀數極高!就是從這塊石頭發出的!”小陳看著探測器,屏幕上的數值瘋狂跳動。
    李炫的陰陽眼開啟,他看到那黑色岩石周圍纏繞著濃得化不開的、暗沉如血的黑紅色氣韻,那是一種極其古老、極其惡毒的詛咒和警告的氣息!岩石上的符號,正是一個縮小的、簡化版的“契約”符文!
    “這是...‘界石’!”李炫沉聲道,“上古巫術的產物!是某種強大存在或勢力立下的邊界標記,警告一切生靈——越界者死!”
    他話音剛落,那黑色界石上的符文突然幽幽地亮起一絲微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滿排斥感的意念如同衝擊波般掃過整個車隊!
    嗡!
    所有車輛的車燈同時劇烈閃爍,儀器發出刺耳的尖鳴!隊員們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惡心,心底不受控製地湧起巨大的恐懼和想要逃離的衝動!
    “結金光印!守心神!”李炫低喝一聲,率先手掐印訣,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芒,將那無形的精神衝擊抵擋在外。
    隊員們經過幾日練習,此刻雖驚不亂,紛紛依言結印,默念口訣。一道道微弱卻堅定的陽氣從他們身上升騰而起,雖然個體微弱,但匯聚在一起,竟也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卻有效的防護層,將那界石的惡意衝擊勉強抵消。
    那界石上的光芒閃爍了幾下,似乎有些意外於這群“凡人”竟然能抵擋它的警告,隨後光芒漸漸隱去,恢複了之前死寂的模樣。但那股“禁止前行”的冰冷意誌,卻依舊彌漫在空氣中。
    王隊長額頭滲出冷汗,看著那塊詭異的黑石:“李顧問,這...這就是神話裏的‘天門禁衛’?一塊石頭?”
    “可能隻是最外圍的一種。”李炫眼神無比凝重,“《山海經》裏提到開明獸,提到弱水炎火,但這‘界石’...或許是一種更古老、更基礎的防護手段。這證明我們找對地方了,也證明...前麵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觸發上古遺留的禁忌!”
    他看向那塊界石,又看了看懷中震動不休的法錢。
    九菊一流的人,必然有繞過或壓製這些上古禁製的方法。而這枚法錢,很可能就是鑰匙之一!
    “繞過去!”王隊長下令。車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塊界石,從旁邊更為崎嶇的坡地緩慢繞行。
    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神話不再是故事,而是變成了眼前真實存在的、致命的障礙。他們正在闖入一個被神明或惡魔劃定的禁區。
    之後的路程,變得更加光怪陸離。
    他們曾路過一片寂靜的山穀,穀中布滿各種晶瑩剔透的、仿佛玉化的樹木和奇花異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吸一口令人神清氣爽,仿佛能延年益壽。小陳檢測到那裏的生命能量異常濃鬱活躍。
    “這...這難道是不死樹?或者瑤池的蟠桃園?”有隊員驚歎。
    但李炫卻警告眾人不得采摘甚至過於靠近:“能量純粹之地,往往也伴隨著極致的危險。守護這些靈物的,絕不會是溫順的存在。”他感應到山穀深處有幾股極其強大、極其古老的意識在沉睡,一旦被驚擾,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也曾在一條漆黑的冰縫峽穀中,聽到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萬千人哀嚎又仿佛巨獸摩擦鱗片的聲響,伴隨著強烈的怨念和死氣湧出,嚇得隊員們立刻激發所有防護符籙,加速衝過了那段死亡之路。
    “那下麵...連通著幽冥嗎?”趙猛臉色發白。
    “或許比幽冥更古老。”李炫低聲道,“《山海經》提到昆侖附近有‘幽都之門’,或許並非虛言。”
    他們還看到過一些巨大的、非自然的廢墟遺跡。坍塌的巨石宮殿,風格迥異於任何已知文明,殘垣斷壁上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依舊能看出其昔日不可思議的宏偉。一些斷裂的巨大石柱上,雕刻著難以理解的星圖和異獸圖案。
    “這...這不是中原文明的風格...”小張震驚地拍攝著,“甚至不像地球上任何已知的古代文明!”
    李炫凝視著那些廢墟,緩緩道:“昆侖,在更古老的神話碎片中,被稱為‘帝之下都’,但‘帝’是誰?或許並非我們後來所知的三皇五帝...可能指向更古老、更不可名狀的存在。這些廢墟,可能是某個史前超文明留下的遺跡,甚至...可能是‘祂們’留下的。”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們仿佛穿行在時間的斷層和神話的實體化景觀中。每一步,都可能踩到某個上古秘密的邊緣;每一眼,都可能看到某個禁忌傳說的痕跡。
    西王母的瑤池、黃帝的宮闕、大禹治水獲得息壤的源頭、後羿射日之地傳說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民無所食,後羿上射九日而下殺猰貐,其壯舉或許就發生在這片接近“天”的區域)、甚至嫦娥奔月之途《歸藏》古易中有“昔嫦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的記載,將西王母、不死藥、奔月與昆侖聯係了起來)...無數神話傳說中的地點和事件,似乎都能在這片浩瀚、古老、危險的山脈中找到對應的投影或根源!
    而九菊一流所追尋的“黃泉”,在這片神話與現實交織的土地上,又究竟指向何處?是一個具體的、被封印的洞穴?是一條扭曲的空間裂縫?還是某個沉睡的、來自星外的古老邪惡本體?
    車隊在愈發詭奇壯麗的昆侖山巒中艱難跋涉,窗外掠過的每一處異景,耳邊呼嘯的每一陣夾雜著古老低語的風,都不斷衝擊著隊員們的認知極限。李炫所講述的那些光怪陸離、原本隻存在於書卷中的上古神話,此刻仿佛擁有了實體,與眼前這真實不虛、卻又遠超常識的險惡環境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
    這種衝擊帶來的,不僅僅是敬畏和恐懼,還有一種被極大激發的、近乎荒誕的想象力。
    或許是高原缺氧開始影響思維,或許是為了對抗那無孔不入的精神壓力,又或許是人體在麵對無法理解的宏大時的一種本能宣泄,車廂內的氣氛漸漸從最初的死寂緊張,變得有些…光怪陸離的活躍。
    “你們說…”趙猛一邊小心翼翼地開車繞過一片閃爍著七彩磷光的苔蘚地小陳嚴厲警告那玩意兒輻射超標),一邊眼神發直地喃喃道,“那開明獸…九個腦袋,值班的時候怎麽分配?一個看門,一個吃飯,一個睡覺,另外六個幹嘛?打麻將三缺三啊?”
    車廂裏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嗤笑聲。
    “滾蛋!”山貓笑罵,“人家是神獸!說不定九個腦子一起算卦呢!預測哪個不開眼的想闖門!”
    另一個隊員接口,指著遠處一座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形狀酷似巨龜的雪峰:“看那山!像不像贔屭?龍生九子那個馱碑的!你們說,它背上會不會真馱著個碑?上麵寫著…‘前方施工,神仙繞行’?”
        話題一旦打開,就收不住了。隊員們開始充分發揮他們在749局鍛煉出的、本就異於常人的腦洞,將眼前所見與神話傳說進行各種匪夷所思的“聯動”。
    看到冰層下奇怪的陰影,就猜測是不是共工撞倒不周山時濺射過來的碎石,裏麵凍著上古水神的指甲蓋;
    聽到深穀裏傳來的怪異回響,就討論是不是蚩尤戰敗後被封印的某部分還在喘氣,或者哪個神仙的煉丹爐忘了關火,一直在“嗡嗡”作響;
    甚至看到雪地上某種從未見過的巨大爪印後來證實是岩石風化痕跡),都能聯想到是不是應龍偶爾飛下來歇腳留下的,並開始嚴肅討論應龍的翅膀是烤著好吃還是燉湯更鮮…
    小陳和小張兩個技術員也被帶偏了,一邊記錄數據一邊低聲爭論:
    “根據能量頻譜分析,西王母的豹尾可能不是裝飾,是一種生物能量接收器…”
    “同意,但虎齒結構更可能用於…嗯…撕裂空間?或者咀嚼高密度能量塊?”
    “瑤池的水分子結構肯定和普通水不一樣,我打賭是某種超流體…”
    “那不死藥估計是某種基因編輯病毒或者納米機器人集群…”
    王隊長聽著耳機裏各車傳來的、越來越離譜的討論,嘴角抽搐,想嗬斥幾句維持紀律,卻又覺得在這種環境下,能讓隊員們用這種方式放鬆緊繃的神經,或許也不是壞事。他無奈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李炫。
    卻發現李炫並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反而嘴角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讚歎的笑意。
    “李顧問,這幫小子…”王隊長有些尷尬。
    “很有意思,不是嗎?”李炫輕聲道,目光掃過窗外那亙古寂靜卻又暗流洶湧的群山,“麵對無法理解之物,恐懼是本能。但能用想象去解構,去調侃,甚至試圖用他們熟悉的邏輯哪怕是荒謬的邏輯)去‘理解’它,這是一種非常寶貴的特質。”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欣賞:“這說明他們正在將‘未知’納入自己的認知體係,哪怕方式很奇怪。這比單純的恐懼和逃避,要強得多。這些奇思怪想…是他們靈魂的鎧甲,在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對抗這片土地的精神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