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長愣了一下，仔細一想，似乎真是如此。雖然討論的內容荒誕不經，但隊員們的情緒明顯比剛才那種死寂的壓抑要活躍和輕鬆不少。
    就在這時，負責觀察前方路況的獵犬突然報告：“王隊，李顧問！右前方三點鍾方向，距離約兩公裏，發現一個相對平緩的背風山穀，穀口有巨石遮擋，地形利於隱蔽和防禦！而且…能量讀數相比周圍區域，似乎稍微穩定一點！”
    所有人精神一振。經過大半天的艱難行車和精神緊繃，一個合適的落腳點太重要了。
    李炫運足目力望去，隻見那片山穀地勢確實相對平緩，兩側有巨大的山脊如同臂膀般環抱，穀口有幾塊房屋大小的巨石天然堆砌，形成了一個簡易的屏障。雖然依舊籠罩在昆侖山龐大的詭異能量場中，但那裏的能量流似乎不像其他地方那樣狂暴混亂，相對“平靜”。
    “是個好地方。”李炫點頭，隨即對王隊長說道，“王隊，天色不早了，高原夜間環境會更惡劣。我看大家也開始有點…‘思維發散’了，再走下去，怕不是要集體討論給西王母送什麽牌子的化妝品了。我們先去那個山穀駐紮，讓大家適應一下這裏的環境，恢複體力，保持清醒。”
    王隊長看著屏幕上幾個隊員還在熱切地爭論如果抓到一隻開明獸幼崽是該上交給國家還是試著養起來看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同意！確實需要休整，再這麽胡思亂想下去，沒等見到敵人，自己先把自己忽悠瘸了！”
    命令下達，車隊小心翼翼地轉向，朝著那片山穀駛去。
    越是靠近，眾人越是覺得李炫的選擇正確。山穀入口雖窄，但內部空間比遠看更大，地麵相對平坦，覆蓋著堅硬的凍土和礫石，適合車輛停放和紮營。那幾塊天然巨石形成的屏障，不僅能抵擋狂風，還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一進入山穀，那種無處不在、仿佛要把人腦漿子攪渾的混亂精神壓迫感，似乎真的減輕了一絲。雖然能量讀數依然很高，但不再那麽狂躁波動。
    隊員們迅速下車，無需過多命令，立刻按照訓練展開行動。幾輛車呈環形停駐，車頭對外，構成第一道防線。隊員們分工合作，有的迅速利用地形和隨車攜帶的偽裝網建立警戒哨位和簡易防禦工事；有的開始搭建多功能充氣帳篷，建立臨時指揮所和醫療點；技術員小陳和小張則忙著架設各種探測器和通訊天線，試圖與外界取得聯係盡管希望渺茫）；後勤人員開始清點物資，準備晚餐。
    所有動作麻利而有序，方才車上的種種奇思怪想仿佛被高原的冷風一吹，迅速沉澱為專注和幹練。他們很清楚，玩笑歸玩笑，在這裏，任何疏忽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李炫和王隊長站在山穀中央，環顧四周。
    夕陽正緩緩沉入西邊的雪峰之後，將天空渲染成一片淒豔而冰冷的緋紅與紫灰色。巨大的山影投下，將山穀籠罩在暮色之中，溫度開始急劇下降。
    “這地方…好像有點過於‘好’了。”王隊長經驗老到，並沒有因為找到一個合適的營地而完全放鬆警惕，“在這種鬼地方，一個相對安全舒適的落腳點，總讓人覺得…不太對勁。”
    李炫閉上眼，仔細感知著山穀內的能量流動。片刻後，他睜開眼，眼神有些複雜：“你的直覺沒錯。這山穀的能量場之所以相對穩定，並非天然形成。地下…有極其古老而強大的符文陣法的殘留痕跡，非常微弱，幾乎與山石融為一體，但還在起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調和並抵禦了外界的混亂能量。這更像是一個…被遺棄的遠古前哨站，或者某個大能曾經短暫的歇腳地。”
    他走到穀地邊緣一塊半埋在地下的黑色岩石旁，蹲下身，拂去表麵的積雪和苔蘚，露出了下麵一些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刻痕。那刻痕的樣式，與之前遇到的“界石”符文截然不同，更顯得中正、古樸，帶著一種蒼茫的守護意味。
    “看這裏，”李炫指著那些刻痕，“這應該是某種古老的‘安土地’符文，有穩固地氣、驅邪避凶的作用。布下這陣法的人，修為通天，而且…心思似乎並不邪惡，反而像是為了給後來者提供一絲庇護。”
    王隊長鬆了口氣：“那就好，至少今晚不用擔心被什麽上古邪祟摸營。”
    “但也不能完全放鬆。”李炫站起身，神色依舊凝重，“能在這地方布下如此陣法的人物，其對手或者需要防範的東西，恐怕更是難以想象。這陣法曆經無數歲月還能殘留效果，本身就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們隻是借了前輩先人的一點餘蔭罷了。”
    夜幕很快徹底降臨。昆侖的夜空，星辰璀璨到令人窒息，銀河如同一條發光的洪流，幾乎要傾瀉到人間。但在這極致的美麗下，寒冷也如同無數根細針，穿透厚厚的防寒服，試圖鑽入骨髓。
    營地中央升起了特製的高原燃料爐，既提供熱量，也加熱食物。隊員們輪流用餐，其餘人則始終保持警戒。探照燈的光柱在黑暗中掃視著山穀入口和周圍的崖壁，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數道警惕的目光。
    在相對安穩的環境下，高原反應開始在一些隊員身上顯現出來，頭痛、惡心、呼吸困難。隨隊的軍醫和技術人員忙碌起來，分發藥物和氧氣。
    李炫則利用這個機會，將隊員們召集到爐火旁。
    “我知道大家現在身體很不舒服，腦子可能也嗡嗡的。”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但這正是適應這裏的第一步。不要抗拒這種不適，嚐試用我教你們的呼吸法去調節，去感受這裏無處不在的‘氣’，哪怕它很狂暴，試著去理解它的節奏。”
    他親自示範，引導大家進行簡單的調息。漸漸地，一些隊員的臉色好轉了不少，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也減輕了。
    “記住，”李炫看著一張張在爐火映照下顯得有些疲憊卻依舊堅毅的臉龐，“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神話之地，也是險惡之地。但無論是我們剛剛借以棲身的古老陣法，還是你們現在努力調息去適應的天地能量，都說明一點：人類，並非在這裏毫無立足之地。我們的先祖能在這裏留下痕跡，我們…也一樣可以。”
    他的話語沒有太多的激昂，卻像釘子一樣，將“紮根”的意念釘入了每個人的心中。
    今晚，他們或許無法完全理解昆侖的萬一，但他們要在這裏，在這片萬神之巔、群魔之所，紮下第一根釘子般的營地。
    而懷中的“開元通寶”法錢，在進入山穀後，其指向性的震動變得更加清晰和急切，仿佛在催促著，又像是在為下一個階段的路途，默默地積蓄著力量。
    夜色如墨，星辰仿佛凍結在深邃的天幕上，散發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昆侖的夜晚，寂靜被無限放大，卻又充斥著各種難以名狀的細微聲響——風的嗚咽、冰層的脆響、以及遠處山穀中隱約傳來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低語。
    特製的營地燃料爐燃燒著，發出穩定的嗡嗡聲，成為這片亙古荒涼中唯一的人造暖源和慰藉。爐火旁，隊員們圍坐在一起，雖然身體疲憊，高原反應帶來的頭痛和呼吸不暢仍在持續，但精神卻因白日的奇遇和此刻的相對安全而顯得有些亢奮。
    “嘿，你們說，剛才路過那片閃著藍光的冰塔林，像不像…嗯…像不像巨人的牙齒？會不會半夜突然合上？”一個年輕隊員壓低聲音，眼神裏既有後怕又有抑製不住的好奇。
    “牙齒？我看更像某種天線！接收宇宙信號的那種！”另一個隊員裹緊了防寒毯，煞有介事地分析，“說不定西王母不是靠蟠桃長生，是靠ifi刷劇呢！”
    “扯淡！要我說，那肯定是上古寒冰陣法殘留的視覺效果！就跟李顧問說的那個安土地符文一樣，指不定是哪路神仙打架留下的坑！”趙猛雖然嘴上反駁，但明顯也加入了這場天馬行空的討論。
    就連平時最沉穩的技術員小張，也推了推眼鏡，加入話題：“從能量衰減模型看，那種規模的冰晶結構，如果真是自然形成，至少需要數十萬年…但其中摻雜的能量印記又顯示它可能被周期性‘激活’過…這很不科學…”
    “在這兒就別講科學了兄弟，”山貓拍拍他肩膀，“咱們得講‘玄學’！李顧問，您說是不是？”
    李炫坐在稍外圍的地方，正凝神感知著山穀深處那古老陣法的微弱波動，聞言微微一笑，並未打斷他們。他知道，這種看似荒誕的討論，是隊員們宣泄壓力、嚐試理解不可知環境的必要過程，是靈魂在重壓下伸展觸角的方式。
    王隊長可沒這麽放鬆。他聽著隊員們越聊越精神，甚至開始規劃抓到開明獸後是清蒸還是紅燒，眉頭越皺越緊。他抬腕看了看多功能軍表，顯示海拔已超過四千五百米，體感溫度零下二十五度並持續下降，氧氣含量僅有平原的百分之六十。
    “好了！都給我閉嘴！”王隊長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打斷了越來越熱烈的“神話生物烹飪研討會”，“看看你們的樣子！嘴唇發紫，眼圈發黑，呼吸都快趕上破風箱了！還有心思在這兒扯淡？高原不是兒戲！疲勞和興奮會極大加重缺氧，不想明天一早變成冰棍，就都給老子立刻、馬上休息！”
    隊員們頓時噤聲，互相看了看，這才意識到身體的真實狀況確實不容樂觀。興奮勁一過，強烈的疲憊感和缺氧帶來的眩暈如同潮水般湧上。
    王隊長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放緩了些，但依舊不容置疑：“我知道大家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又看到這麽多…怪事，心裏好奇，睡不著。但正因為環境惡劣，才更需要保持體力！現在，我命令：除執勤哨兵外，所有人立刻進入帳篷休息！睡不著就躺著，閉目養神，按照李顧問之前教的吐納法子，慢慢調整呼吸！誰再交頭接耳，明天負重越野十公裏！”
    命令就是命令。隊員們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立刻執行，紛紛起身，鑽進各自的帳篷。很快，營地裏就隻剩下燃料爐的嗡嗡聲、呼嘯的風聲和哨兵巡邏時靴子踩在凍土上的嘎吱聲。
    李炫對王隊長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在這種環境下，紀律和休息比什麽都重要。
    王隊長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幫小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得虧是你之前教了那些法子，不然光是這高原反應就夠喝一壺的。”
    李炫點點頭，望向那些安靜下來的帳篷：“基礎吐納能幫助他們更有效地利用稀薄的氧氣，平穩氣血，對抗寒冷。但昆侖的‘氣’非同一般，還需要更針對性的方法。”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山穀還籠罩在一片冰冷的深藍之中時，李炫便將隊員們召集了起來。經過一夜的強製休息和自身調息，眾人的氣色雖然依舊算不上好，但至少那種嚴重的眩暈感減輕了不少。
    “我知道大家昨晚沒睡踏實，高原環境如此，需要時間適應。”李炫站在晨光熹微中，嗬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霜，“昨日傳授的，是通用的基礎法門。今日，教大家一些更適合昆侖極寒高原環境的呼吸吐納之術，能更好地汲取此地稀薄卻純淨的靈氣，轉化為抵禦嚴寒、補充體能的‘真陽’。”
    隊員們立刻打起精神，眼神充滿期待。經過馬嵬坡的初步學習和一路上的實踐，他們已經真切體會到這些“玄乎”東西的好處。
    李炫選擇了一處背風、朝陽即將照射到的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