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工段是漂白與浸漬區，刺鼻的氯氣讓參觀者喉頭灼痛。十口石砌方池內，燈芯布在渾濁液體中沉浮，池麵浮著彩虹色油膜。工人用包銅長杆攪動布匹，手套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隔壁車間裏，浸過石蠟硼砂液的燈芯正懸掛烘幹，蒸汽管道盤踞天花板如金屬腸壁，滴落的冷凝水在磚地鑿出鏽坑。
    最後的切割包裝線工序間彌漫著石蠟甜膩的氣息。半自動切割機將布匹分裁成燈芯條，刀片過處騰起細雪般的纖維碎屑。女工們坐在木箱堆間，手指翻飛將燈芯卷成30米長的筒狀，麻紙標簽上的“stokvis & zonen”被汗漬暈染成藍影。打包完畢的木箱順著斜坡滑向裝卸區，與待出口的鯨油桶相撞，發出空蕩的回響。
    其實這個工廠的相關數據早已在偵探事務所的報告中提前交到了王月生的手中。這裏麵的數據顯示：
    廠房麵積：8000平方米，含紡織車間、倉儲和蒸汽動力機房；臨近鐵路樞紐與運河航運網絡，棉花、麻等原料從荷屬東印度輸入，成品通過港口銷往歐洲及非洲、亞洲殖民地。
    產能：每日生產米，年產約1000萬米燈芯；
    市場占有率：荷蘭最大供應商，本土市場50以上；歐洲及殖民地市場3040，與英國、德國企業競爭；出口比例約60，銷往非洲尼日利亞和黃金海岸、東南亞的荷屬東印度及南美洲。
    核心產品：耐燃型棉麻混紡煤油燈芯，分細密家用和粗韌工業用兩類。
    副產品是利用燈芯生產餘料製作的船舶用麻繩、帆布；
    價格1897年荷蘭盾計價）：家用燈芯0.050.08荷蘭盾米，工業燈芯0.100.12荷蘭盾米含防腐浸漬工藝）；
    原材料中的棉紗是來自荷屬東印度的爪哇棉，占比60，成本約0.02荷蘭盾米；麻纖維來自本土及東歐進口，占比40，成本約0.015荷蘭盾米；
    能源成本，即燃煤蒸汽機動力，煤炭從魯爾區進口，能耗成本占生產總成本約25；
    勞動力成本工人日薪約0.50.8荷蘭盾，人力成本占比30；
    運輸占成本15；
    稅收上，殖民地原料免稅，但出口至英屬殖民地需支付35關稅
    主要設備有：
    蒸汽動力紡紗機英國patt brothers製，轉速200轉分鍾）；
    自動織布機改良型飛梭織機，日產量達5,000米）；
    漂白與浸漬槽用於防腐處理，使用石蠟和硼砂溶液）。
    工藝流程為：
    原料處理：棉麻混合梳理，去除雜質；
    紡紗：蒸汽機驅動紡紗機，產出均勻紗線；
    織造：平紋編織，密度為每厘米1215根紗線；
    後處理：氯氣漂白，耗時6小時；
    石蠟溶液浸漬增強耐火性）；
    分切包裝：按30米卷切割，麻紙包裹，木箱運輸。
    技術壁壘：擁有3項專利，如1895年注冊的“耐燃麻棉混紡工藝”；
    競爭對手：在荷蘭本土是van heek & .，成本較低，但質量遜色；
    在歐洲是英國的price’s patent cande pany，燈芯與蠟燭捆綁銷售。
    創新點是1896年引入蒸汽烘幹技術，將生產周期縮短20。
    以上這些信息其實都是偵探事務所用公開情報匯總加上酒吧的閑談套取的，而且隻要了王月生120英鎊。真可謂是物美價廉。
    而王月生之所以每次都要實地參觀這些工廠，第一是因為他不想自己被此刻光鮮亮麗、生機勃勃的資本主義蓬勃發展的景象蒙蔽住血淚工廠的現實。否則自己會因為一心想在母國進行工業化，而那時他的實力和權力可能已經讓他無視底層勞動者的實際處境。每個本應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遊戲中無足輕重的npc，或者是統計報表中冰冷的數字。
    第二，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種貪圖享受的小民性格，在後世，還會因為無處不在的大數據而盡量謹小慎微，但在前世，很容易產生報複性消費心理，從而讓自己滑向與權貴階級同流合汙。畢竟，革命者與底層人民共情，而底層人民不經過深刻的教育必定不會與革命者共情，這實在是太違背人性了。
    王月生實在不知道那些很多出自富裕家庭的革命家是如何度過這個心理難關的，所以每時每刻恨不得都要花天酒地的欲望，就需要這種經常性的去最基層的勞動一線來平衡和警醒。這也是為什麽他後來強力推行所有中高級領導幹部每周至少一天去基層勞動，或者一線考察，盡管差點弄得眾叛親離，但仍然秉持不輟的原因。
    拿到了前世此時對標工廠的信息，再回後世找人確認了一下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的可行性，王月生就轉頭去了英國，去跟海恩德曼討論合資建廠的事情。甚至在離開荷蘭之前就已電報國內讓派人過來，因為即便英國社會民主聯盟sdf那邊不願合作，還有英國合作社批發協會cs可以考慮，實在不行找德文郡公爵交點保護費也是條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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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盡管1893年sdf就參與了 “獨立工黨”independent abour party, ip）的成立，但因策略分歧未成為主導力量，且主要依賴會員會費、小額捐款和出版物如《正義報》justice的銷售收入，缺乏大資本或工會的長期資助，經濟實力薄弱，難以支撐大規模政治活動。自詡為慧眼識珠第一個與王月生合作的海因德曼當然不會拒絕這種加強自己實力的合作。
    所以雙方很快達成了協議，跟法國版差不多。至於己方對於合資工廠的貢獻則是：
    通過材料替換與升級，在天然纖維預處理環節引入21世紀生物酶脫膠技術1897年已有麥芽酶應用），使用枯草芽孢杆菌蛋白酶，偽稱“德國新型發酵提取物”，處理亞麻，替代傳統漚麻工藝，將處理時間從14天縮短至3天，纖維強度提升15，對外則宣稱“優化發酵溫度控製節約煤炭”而節約成本；
    浸漬液革新，采用納米二氧化矽溶膠，偽稱“精製石英粉懸浮液”，替代部分石蠟，添加0.5納米sio?粒徑20n），使燈芯吸油率提升至400，燃燒壽命延長30，並利用當時顯微鏡分辨率不足＞1μ）無法檢測納米顆粒的情況，將納米溶膠偽裝成“改良硼砂溶液”；
    工藝流線化，在連續漂白係統中參考1940年造紙業技術設計重力流槽漂白裝置，用階梯式混凝土槽實現燈芯布連續流動漂白，氯氣消耗量減少40，工時壓縮50；
    增加熱回收幹燥，加裝簡易管殼式換熱器1870年已有專利），將烘幹房廢氣餘熱用於預熱漂洗水，燃煤消耗降低18，使用鑄鐵管道與法蘭連接，與時代技術外觀一致。
    至於己方在關鍵節點的控製，一方麵是己方人員控製從後世提供的酶製劑和納米溶膠，一方麵通過引入1910年才會出現的粉末冶金齒輪技術定製化紡紗齒輪，實際疲勞強度提升3倍，但需定期使用偽裝成“特種動物油脂”的含二硫化鉬的潤滑脂。
    至於市場，針對現在英國市場上的友商競品平均0.002英鎊根，合資工廠將上下夾擊，推出低端的手工編織棉芯0.0015英鎊根，和高端的石棉玻璃纖維混紡芯0.004英鎊根，耐高溫性提升3倍，將燈芯壽命從2個月延長至6個月，直接壓縮60市場需求，同時通過“耐用版”溢價20獲利，形成壟斷壁壘。
    跟海因德曼的談判其實沒用多久。王月生趁著在倫敦的期間，跟公爵的副管家亨利見了一麵，畢竟雙方有個合資公司在那裏。雖然在威尼斯泄湖島上的工廠還在建設中，但其實高中低三檔的家具早已開始鋪貨，因為高檔原木是英國這邊提供，高檔手工加工是威尼斯市裏招募的意大利工匠進行，其他的高檔原木加工和複合木、刨花板家具都是在後世王月生委托工廠代工的。雖然高檔原木進口文件和檢疫證明有點難度，但在利潤的吸引和專業廠家的操作下，還是能做到的，隻不過是在珠海的保稅區建廠而已，王月生給的訂單已經足夠建廠了，甚至王月生還用自己國外賬戶入股了該廠。
    公爵方麵對於這麽快就看到了回頭錢，感覺非常滿意，並高興地告訴他卡文迪許實驗室湯姆遜主任已完成了相關的實驗驗證，並於過去的4月30日在英國皇家學會的會議上首次公開宣布其實驗成果，通過陰極射線實驗測量了帶電粒子的電荷質量比e），提出這種粒子是普遍存在的亞原子成分。
    當然，並未使用當時王月生向其學生盧瑟福提及的“電子”eectron）一詞，因為這是愛爾蘭物理學家喬治·斯托尼在1891年提出的電荷單位概念，此時尚未被與亞原子成分相聯係，反而是套用王月生自稱家族傳世文件中的“璿璣”一詞，稱作“微粒”rpusce）。看來公爵家族還是很重視這項工作的，沒看連個管家這些專業詞匯講起來都頭頭是道了嘛。
    當然，公爵還讓亨利提醒王月生，今年是維多利亞女王即位60周年鑽石禧年，6月2022日在倫敦有盛大活動，值得一看。如果願意，公爵會幫助王月生安排觀禮。
    王月生表示了感謝，然後說自己要先去利物浦看一下那邊的生意，屆時肯定回倫敦，感謝公爵費心了。隨後在利物浦跟阿寬和大忠以及當地華人一起待了不少時間。王月生這兩年還不想回國，但自己孤身一人周遊列國已經很久，目前跟自己熟悉的華人最多、交情最深的也就是這裏了。王月生把利物浦的華人街當成了自己的心情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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