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殺戮與燈芯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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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槳葉入水!一、二——拉!”
    船長的背肌在亞麻襯衫下絞成纜繩結,小艇撞碎浪頭時,他數著孔雀帆上滴落的金線在餘光裏熔化的速度。左舷槳手吐著胃酸,右舷的丹麥少年盯著鯨魚噴出的彩虹水霧——那裏麵漂浮著蜻蜓翅紋帆的倒影,像被撕碎的教堂花窗。
    海平線正在死去。最後的日光像從鯨魚肺裏擠出的血沫,黏在那些繡著孔雀的絲綢帆上。魚叉手卡爾森蹲在小艇船頭,膝蓋骨頂著鬆木肋板,鹽粒在皮膚褶皺裏咬出細密的疼。他能聞見三海裏外那畜生的呼吸——腐敗磷蝦與深淵鐵鏽的氣味。
    小艇第六次逼近噴氣水柱。三十碼,二十碼。卡爾森的瞳孔收縮成兩粒燧石,風把金線孔雀的鳴叫灌進他耳朵。那鯨魚突然側身,露出布滿藤壺的灰白色下腹,像一塊被僧侶遺棄的懺悔石板。
    "no!" 船長喉嚨裏滾出低吼。卡爾森肌肉纖維如帆索絞緊,魚叉破空聲撕裂絲綢褶皺散射的粉金色光暈。叉尖鑿入鯨脂的悶響讓他想起漢堡港妓女用簪子戳穿奶油蛋糕的瞬間。
    繩索活了。它從木桶裏尖叫著竄出,拖拽小艇衝向黑暗。卡爾森趴在船沿,臉頰貼著被浪打濕的孔雀尾羽刺繡。金線在鹽水裏蘇醒,勒進他的顴骨。他數著心跳:十七下,三十三下。桅杆上的蜻蜓翅紋正在融化,滴落成蠟淚般的暮色。
    鯨魚開始下潛。海水灌入繩索磨出的溝槽,麻繩繃成一條瀕死的脊椎。大副掄起斧頭,汗珠懸在胡須上搖晃。"砍!"船長咆哮。斧刃咬進繩索的前一秒,卡爾森看見鯨魚脊背浮出水麵——那些白色角質瘤排列成古老的象形文字,寫著所有魚叉手的結局。
    當繩索嘶吼著衝出木桶時,船長的拇指被割開。他吮著傷口,鹽與鐵鏽味讓他想起三年前死在鯨脂鍋旁的二副——那家夥臨死前念叨著漢堡港絲綢帆的光澤像情人的腿。小艇正被拖向黑暗,孔雀帆在母船上縮成針尖大的金斑。船長數著心跳,直到長矛手的鋼刃捅進鯨魚脊柱的脆響傳來,像遠方的漢堡港鍾樓敲響末日禮拜。
    長矛手的鋼刃捅進噴氣孔時,黃昏終於被血抹殺。卡爾森盯著卡在鯨脂裏的魚叉柄,它正在吸收晚霞最後的熱量,紅得像剛從鐵匠鋪拔出的劍。絲綢帆的褶皺裹住鯨魚垂死的痙攣,孔雀開屏的紋樣被血浸透,羽尖滴落的金線墜入海中,變成發亮的水母。
    他們肢解那具浮屍直到月升。卡爾森把一截鯨須塞進帆布口袋,指尖觸到蘇繡的針腳。那些東方繡娘永遠不會知道,她們縫進絲綢裏的金孔雀,此刻正在北海的胃液裏消化成磷光。此刻的北海不再是水域,而是所有征服者終將沉沒的鏡廳。那些蘇繡孔雀每一片羽毛都映著獵殺者的倒影——華美、脆弱、且注定被鹽漬蝕成虛無。
    “這是一條北露脊鯨,一般體長1418米,無背鰭,頭部有白色角質瘤,行動緩慢。因脂肪含量高,浮屍後易保存,所以我們都叫它“rige”適合捕殺的鯨)。過去幾百年我們對它們的殺戮太多了,已經很少有在北海的目擊記錄了。估計它是春季隨浮遊生物潮誤入北海南部覓食的”,爬回甲板的船長向王月生解釋了一下,隨即回到了自己的艙室,不再去理會。其他船員用繩索將鯨屍綁定在金雀花號側舷,水手切割鯨脂填入煉油鍋。甲板被腐臭血水浸透,蒸汽機驅動的切割機轟鳴,與海鷗尖嘯交織。
    王月生有些感慨地看著整個過程,之前所有的浪漫、狂躁、力量,最後都像滴滴鯨脂匯聚成了財富,也許這個財富才是之前一切行為的誘因。此時此刻,王月生感覺到自己作為一個內陸農業地區成長起來的中國人,恐怕永遠無法理解那些踏入海洋去牟取利益的民族的心態與遊戲規則。
    船到了阿姆斯特丹港,王月生感謝了一路上照顧他的實習二副,站在碼頭上,抬頭看向立在船頭一直盯著他的船長。船長抬起他的帽子,重重地說“see ”,王月生也抬起自己的帽子,喊道“see ”。
    王月生這次來荷蘭是為了考察一家煤油燈芯的生產廠家。因為王月生之前在給意大利威尼斯那座托爾切洛島上的中國人營地準備物資時,因為當地沒有電燈,所以按照當時的慣例買了一堆煤油燈和棉線燈芯。當時買燈芯時的價格相當於後世3.9元人民幣一米,他還想著要不要去後世采購一批替代,因為這玩意實在是不起眼,怎麽折騰估計都沒人會注意,反正市場也就那麽大。可在後世一搜,大出意料,居然也要將近3.2元一米。這可是王月生這麽多年跨時空投機倒把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仔細一調查原因,居然是這玩意在後世一般也就是給化學實驗室的酒精燈用,或者有些喜歡玩酥油燈的人才會買,銷量很少,所以價格下不來。而在前世,這個東西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小眾產品,按當時西歐加中歐約3億人口,戶均5人即6000萬戶家庭計算,即便城市地區因電燈開始普及隻算50家庭使用,而農村地區至少90家庭依賴煤油燈,綜合滲透率約70即4200萬戶。每戶平均2盞煤油燈主屋+廚房),每盞燈年耗燈芯68根每根壽命1.52個月),則戶均年消耗1216根。這樣的總市場規模就是4200萬戶 x 14根中值) = 5.88億根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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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個數字,王月生還請專業人士收集數據進行交叉驗證,發現英國1905年進口煤油9.3億升含再出口),按每盞燈年耗油25升推算,對應3720萬盞燈, 需燈芯2.98億根,與上述模型誤差率<10。而德國1895年棉紗產量48萬噸,若1用於燈芯每根芯耗紗5克),年產能9.6億根,覆蓋歐洲需求量的60,剩餘來自家庭手工編織。1850年成立的荷蘭企業vis的1900年財報顯示,其燈芯業務年銷量1.2億根,占荷比盧市場80,推算區域總需求1.5億根,與人口比例法一致。這樣計算,隻考慮西歐加中歐的市場規模,就大概有1176萬英鎊年,折合2024年1.7億美元。更不要說還有廣大的亞非拉落後國家這些燈芯還至少要用幾十年,市場規模也至少是歐洲市場同等規模。
    因此,哪怕是時空貿易不掙錢,但這種用量大、不起眼、利用後世的技術和材料肯定可以提高生產效率、降低成本的商品,實在是太適合王月生現在需要的在歐美猥瑣發育的追求了,即便不掙錢,隻要能像洗錢一樣把王月生在後世掙的古董錢換成前世的資金,也是大有裨益的。
    至於為什麽要來荷蘭,是因為當時的頭部企業分別是英國的price’s patent cande .,燈芯市占率25;德國的.gerany textierke,專業化脫脂棉芯,市占率18;以及法國的a tonniere yonnaise,混紡石棉芯,市占率12。
    王月生有點道德潔癖,不願意在某國考察完人家廠子後就直接在當地建立跟人家競爭的廠子,所以他的家具廠和肥皂廠,因為在英國參觀了人家的廠子,就隻好建在其他國家。至於為什麽肥皂廠建在法國而不是德國,如果說是因為王月生擔心以後本傑明他們的組織二戰後知道王月生曾在德國生產肥皂而產生抵觸心理,你相信嗎?
    這次他要參觀的工廠位於tiburg市。自從革命先行者倫敦蒙難事件後,他也從對手那裏學了一招,有些情報或者髒活完全可以像清國公使館一樣,請偵探事務所來幫忙嘛。於是這次他就在當地請了一家這樣的單位,很快就安排好。他冒充荷屬東印度地區的華人商社代表,偵探事務所的人偽裝成他在荷蘭的買辦,通過關係安排了對工廠的參觀。
    鑄鐵柵欄外,運河上飄來的鹹腥味裹挾著煤煙撲麵而來。三輛載滿爪哇原棉的貨運馬車正碾過鵝卵石路,車夫揮鞭的脆響與港區蒸汽起重機的嘶鳴交織。廠房紅磚牆上爬滿煤灰,煙囪噴出的黃白色蒸汽在五月晴空下凝成一道斜疤,遠處港口的桅杆森林在熱霾中搖曳如幽靈。
    推開原料倉庫的包鐵橡木門,濕熱空氣瞬間黏住皮膚。成捆的爪哇棉堆至天花板,麻袋縫隙間漏出幾縷銀絮,像被撕碎的雲。兩名赤膊工人正用彎鉤刀劃開麻袋,棉絮蓬起時,塵埃在斜射進天窗的光柱中狂舞。牆角鐵籠裏鎖著未漂白的亞麻纖維,青灰色澤如死蛇褪下的皮。
    在紡紗車間,蒸汽機的轟鳴在此達到頂點。六台普拉特兄弟牌紡紗機以癲癇般的節奏震顫,銅質傳動杆上凝結的油脂滴落成鍾乳石狀。女工們裹著頭巾,將棉麻混料喂入機器,紗錠飛轉成模糊的銀輪。一名童工蜷在機器底部,用鐵絲勾出纏住的斷紗,他的金發被蒸汽濡濕,緊貼額角如融化的蠟。
    而在織造工段,穿過掛滿防火帆布簾的通道,三十台改良飛梭織機正吞吐布匹。梭子在經線間彈射的脆響,讓人想起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的報價鈴。燈芯布以平紋編織,每寸密布12道紗線,成品卷軸滾動時泛起蒼白光澤,恍若裹屍布從流水線上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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