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調整銅鏡角度，讓陽光透過西窗的"日"形雕孔，恰好反射在銅鏡上。張瑾同時將"月"形雕孔轉向銅鏡。當兩道光線在銅鏡上交匯的瞬間，閣樓中央的地板突然下沉三寸，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陰冷的風裹挾著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洞口處顯現出螺旋向下的石階。這石階顯然是建於牆壁的夾縫之中，非常的窄小，僅容一人通過。
    既然與他們來時不同路，這條通道通往的，就應該是地宮的另一部分。說不定與親王地宮並不相連，說不定有損毀失修，說不定會坍塌……
    王曦琴琢磨了半天，最後承認，他就是剛剛從地宮上來，實在是不想再下到這種充滿黴味的地方去了，他想回去睡覺吃東西，和兮兮一起聊天賞花……
    隻是他再次感受到了兮兮的氣息。他已經很長時間感受不到兮兮的氣息了，原本以為她回領主府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在地宮裏？
    “你可真能折騰啊！”他在心裏吐槽，腳已經很誠實的踏上石階。“必定是楊星書鼓動她的，兮兮那麽乖巧……”
    待他雙腳再次踏上地宮熟悉的青磚地，家蜱蟲傳來特別強烈的振動，“好家夥！”他頓時興奮起來，“慕佳也在這裏？”
    如王曦琴所料，這裏的地宮是另一番天地，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混合著泥土與金屬腐朽的氣息。牆壁上斑斑駁駁，青磚縫隙間爬滿了青黑色的苔蘚。時而有水滴從上麵滑落，在寂靜的黑暗中發出“滴答”的聲響，如同某種詭異的倒計時。
    好在兮兮的氣息和慕佳的氣息是在一起的，今天要有大收獲的興奮抵消了環境帶給他的不適，他循著這氣息往前走去。
    張瑾跟在王曦琴身後，相反的，他在這座廢棄的地宮裏沒有感覺到危險，這讓他很舒適。甚至找到了和三五好友踏青遊玩的熟悉感。
    越往裏走，黑暗愈發濃重，張瑾掏出羅盤看了看，對王曦琴說“曦琴，我們現在是往東走，按路程推斷，咱們馬上就要到西關了啊。”
    張瑾說完這些，突然發覺自己對王曦琴的稱呼變了。這讓他有些尷尬，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會不會惹王曦琴不快，甚至，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在套近乎？
    王曦琴卻沒有想著張瑾要跟他“套近乎”，自己又不是文星棋，沒什麽東西可讓大京官員套近乎抱大腿的。
    他隻是覺得張瑾此刻的味道與兮兮很像，說話的語氣像，那種隨意的狀態也像。王曦琴特別喜歡這種味道，覺得這讓他很舒適，很放鬆。
    “自打進來，咱們就一路下坡，現在得下到和親王地宮差不多深了。”王曦琴也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回答張瑾，“這個深度，說不定能從西關底下鑽過去。”
    他說完就愣住了，把這裏稱為“地宮”，隻是循著以前的地宮延續的名字，其實這裏就是個地洞，和先前的修建手法，用料完全不一樣。
    誰會修一條鑽過大京關隘的地下通道？或者說誰能修這麽一條通道？當然是當年的守將，那不就是他自己的祖先嗎？
    作為大安的將軍，在大安大廈將傾的時候，他為自己和部下建了一個部落，臨走之前會做什麽？
    王曦琴自然而然的就能想到，那自然是挖一條通道，預備著後世有一天，能夠再打回來。
    他又自然而然的想到，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能讓人知道。他的手頓時握緊了，隻是接著又鬆開了。
    張瑾實力不弱，他不見得能一擊斃命。而且作為慎刑司的統領，他如果死在這裏，慎刑司早晚有一天會循著各種渠道找到這裏。那反而會壞事。
    就算慎刑司找不到張瑾，兮兮和慕佳都在這裏，那楊星書說不定也在，而且氣息這麽明顯，聽到聲音很快就會趕過來。雖然他們是自己人，但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裏。
    好在夢姑部的老祖宗，都是二百年以前的事情了，這故事沒幾個人知道，也沒人往那個方向想。王曦琴想，與其簡單的殺人滅口，不如嫁禍於人，直接讓那個已經不會說話的大安背鍋去。
    “張瑾，你說大安在這邊陲之地，修這麽個地下城做什麽？”
    張瑾卻是來這個世界隻有短短幾年，他能夠看到的曆史書，不要說夢姑部的曆史，連大安和大京的糾葛都語焉不詳。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剛才已經命懸一線，也沒想到接下來的對話對自己生死攸關。
    他很隨意的回答王曦琴的問題“我想，大安既然在這裏修觀星台，可能幾百年前這裏有什麽異象需要監測吧，地下城自然是與這個異象有關係。”
    王曦琴心情放鬆了下來，張瑾顯然不願多說這個話題，那自然是因為他也有不想讓自己知道的東西。
    比如那個更夫看到的“東南火起”。
    依著王曦琴的猜測，七天前，也就是他們離開棲霞城的那天，有人提前來這裏，清理幹淨了地下城裏所有的痕跡。
    大火的確是大火，可自然不是普通的凡間大火，而是會無形無蹤，指哪燒哪的仙界真火。
    按理說一個普通更夫，是看不見仙界的真火的。他能看見，那就兩個原因，一個是慎刑司搞錯了，這個更夫是個“大隱隱於市”的高手；另一個原因，就是放這把真火的，不是仙。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他首先懷疑的就是文星棋，這個人從他們離開東坡城，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像個花孔雀一樣跑到自己車裏來，給兮兮獻殷勤，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雖然文星棋會時不時的露露臉，表示自己還在，但自從阿良代替他去了祓禊宴，居然連自己都沒有看出來，王曦琴就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地宮，或者說是地洞走到這裏，前麵出現了一扇半開的門，門軸已經鏽蝕，門板歪斜地掛在門框上，仿佛隨時會倒塌。
    門後的空間更加幽深，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家蜱蟲也在這裏停止了。
    “慕佳？”王曦琴試探著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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