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兮兮覺得有些累，不願爬那小丘，而且她此刻坐的地方，四周栽滿了自己最愛的有餘花。
    花樹下散落著幾個石鼓凳，凳麵磨得發亮，其中一個上麵刻著棋枰，角落裏還擺著局未完的殘棋。
    兮兮笑道“有人在這裏下棋嗎？”
    蘇凝答道“拙荊昨日帶人來整理花草，累了在這裏跟人下了幾盤。”
    兮兮想起蘇喬提到的蘇凝的妻子，喜道“她身子好了？”
    蘇凝一愣，蘇喬卻懂了兮兮的意思，麵露尷尬“是……大哥的……新婚妻子。”
    “啊……”兮兮算著上次蘇喬提到自己嫂子的時候，好像也沒幾個月吧。雖然那時候就說自己嫂子不行了，可這新舊交替簡直就是無縫銜接……
    兮兮覺得自己徹底不想住在這裏了，隻是這園子是王曦琴送自己的新婚禮物，她又覺得不能拂了王曦琴的美意。
    不過好像哪裏不對，兮兮問蘇凝“這園子從打算著開工，到現在建了多久了？”
    蘇凝盤算了一下，回答“要說從打算開工，奴才接到這活兒開始畫圖，滿打滿算得有個一年多了。”
    兮兮懂了，蘇凝開始畫圖都一年多了，王曦琴準備蓋這園子那得多久了？別說這不是給自己的新婚禮物，連給曦月的新婚禮物都算不上。
    他就是想在這裏建個園子，建好了隨口說了個用途，明明是自己替他打馬虎眼了，還要讓自己承他的情。
    隻是算起來兩年前王曦琴壓根兒不在夢姑部，那時候他在大京買的王府還沒翻新好吧？幹嘛急火火的又在夢姑部建房子？這個世界可沒“炒房”這一說。
    不過圖紙是蘇凝畫的，用哪個圖是何工官定的，那王曦琴就是相中了這個地方了。蓋什麽反而不重要。
    兮兮邊想事情，邊走上雙生亭。亭柱上掛著一副竹刻對聯："一園春色雙心駐，半畝方塘並蒂開"，字跡遒勁中帶著秀逸，卻不是王曦琴親筆所書。
    “這字是誰寫的？”
    蘇喬笑道“這不是莫山主的字嗎？王妃不記得了嗎？”他突然想起王妃得過善忘症，頓時過意不去，臉紅了半邊。
    兮兮看懂了蘇喬的意思，果兒見狀，頓時惱了，狠瞪了蘇喬一眼。她是家中獨女，平時父母極疼愛的，所以蘇喬見妹妹不喜，更加過意不去。
    兮兮卻安慰道“無妨……”隻是，她聽說莫山主世外高人，雖然對徒弟非常疼愛，卻從不下冰月山，更不可能會在徒弟的花園裏題字。
    “莫山主何時又是為何在這裏題字？”
    蘇凝笑道“這雙生亭原是這處原有的，隻是極舊了，在建花園的時候，又給它重新刷了新。”
    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這也是何工官沒相中我畫的圖的原因。他覺得這亭子和周圍景致不太搭調。後來，是蘇喬專門拿了圖給主子看，主子說讓何工官別管這亭子，這才通過了。隻是一來一回的功夫，我又畫了好幾張，何工官記掛第一稿，等著主子回了話，最後才用了第一稿。”
    “原來如此。”兮兮衝蘇喬笑道，“你的笑話其實是個很合理的故事。隻是被你那麽一講，就成了個很有趣的笑話了。”
    蘇喬剛剛恢複正常的臉色再次紅了，他難為情的吞吞吐吐“當時，當時就是為了讓王妃開心的嘛！”
    兮兮安慰蘇喬笑道“嗯，我知道，就是逗你玩玩的嘛。你終於又回到愛說愛笑的蘇喬了？卻不知那晚你究竟看到了什麽？一路上跟傻了一樣。”
    蘇喬害羞的笑容接著再次沒了，又恢複了心事重重的樣子。兮兮見狀，心裏後悔自己問的早了，就不再催問。
    倒是果兒，打剛才就不滿哥哥，這會子覺得哥哥這個樣子很不勇敢，甚至畏畏縮縮，不像夢姑部人喜歡的樣子。於是生氣的對蘇凝說
    “大哥，不是我說他，是人家禾禾一個小孩都不害怕，他直接嚇傻了，那麽多人都看見他傻嗬嗬的樣子了，太給主子丟臉了。”
    蘇喬氣的怒目圓睜，眼紅紅的瞪著果兒，果兒不示弱，也掐起腰來和他對視。
    貓咪見狀，也拱起背，背毛炸立，整個身子看起來大了一圈，呲著尖牙，嗓子裏發出嘶嘶的低吼，擺出要隨時撲過來的樣子。
    兮兮被他們兄妹兩人一貓的模樣給笑的前仰後合，對蘇凝笑道“你家裏真的是好熱鬧……”
    接著她就想到蘇凝的妻子新喪，然後蘇凝接著就迎娶新婦。其實也沒什麽不對，生前好好對待，死後留下的未亡人就好好生活。
    再看莫山主的這幅字，倒是挺符合莫山主“情種”的人設。不知道其中有什麽樣子的曲折故事？
    作為冰月山山主，莫山主的生平，有文字記載的卻是極少。他生辰不詳，家世不詳。他讚成甚至鼓勵弟子雙修成親，自己卻孑然一身。
    對最後一條，王曦琴的意思是說，莫山主讚成甚至鼓勵弟子雙修成親，是為了給山下信眾們做出一個表率，並不代表什麽。
    蘇凝卻以為兮兮也在笑話蘇喬，臉上繃不住了。蘇喬與自己不一樣，自己一個畫匠，若是被人笑話膽小也就罷了，蘇喬作為武士，若是被主子看成膽小之人，以後的前程都會受影響。
    “你且說說，”他甕聲甕氣的對蘇喬說，“究竟出了什麽事？”
    蘇喬終於如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所有人都死了，”他喃喃的說，“我若不是跑的快，也成肉餅了。”
    “啊？”“所有人都死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他們要連你也殺？”
    蘇喬臉色蒼白的點點頭“抓人的人，和被抓的人，都被擠死了。”他嘴唇有些哆嗦，“那些牆就那麽一下子移過來，我看著不對，就拚命的跑，拚命跑……”
    蘇喬的眼淚汪汪，聲音都哽咽了，“本來那個統領跟在我後麵，眼看著就要出來了，他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就死命拽著他跳出來，結果……”
    蘇喬抹了一把臉，“隻有他的胳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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