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山君看到前方的人群，齜牙露出凶相。身體雲霓冷笑一聲，抬起手腕上的控製環——
    千鈞一發之際，羊時達不知哪來的衝動，一把拉過雲霓，同時擋在了毛山君前行的路上。"小心！"他假裝保護郡主，實則給了毛山君逃脫的機會。
    毛山君愣了一下，隨即竄入一條側道消失不見。雲霓被羊時達摟在懷中，先是一驚，隨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公子好身手。"
    回客棧的路上，羊時達心神不寧。那隻毛山君的眼神...太像人類了。而且它破壞了鎖妖環？這怎麽可能？
    轉過一個僻靜的街角時，陰影中突然伸出一隻手將他拉入暗巷。羊時達本能地摸向佩劍，卻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別出聲，人類。"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眼前正是那隻逃脫的毛山君。此刻它，不，是他，正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自己。
    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身形開始變化，從一隻巨大的人猿逐漸縮小，連眼睛的顏色都逐漸清晰，最終變成金綠色。
    這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有著蒼白如象牙雕琢的麵容，金綠色的瞳孔如一隻貓，唇極薄，血色淺淡。
    "你...為什麽救我？"他問道，聲音低柔如絲綢滑過刀刃，羊時達卻總覺得這聲音裏麵，隱藏著某種壓抑的狂熱。
    羊時達愣住了："我...不知道。也許因為你，你不該被那樣對待？"
    少年警惕地嗅了嗅空氣："你不是普通商人。你的氣味...有劍和血的味道。"
    “我曾是邊軍將領，”羊時達不算說謊，他曾經在齊王軍隊裏有軍職，“現在繼承家業經商。”這也不算說謊，商隊是父親留給他的。
    “你是誰？為什麽能抵抗鎖妖環？”
    遠處傳來搜捕的喊聲，少年緊張地豎起耳朵："沒時間解釋了。如果你想了解真相，明晚子時，來舊城區廢棄的磨坊。"
    他將一個冰涼的東西塞入羊時達手中，“帶上這個，才能安全通過。”
    說完，他的身形再次變化，化為猿猴形狀，是真的猿猴，隻有一人多高，躍上屋頂消失不見。羊時達攤開手掌——那是一枚殘缺的銅錢，邊緣刻著細小的符文。
    回到客棧，羊時達徹夜難眠。窗外，中留城的燈火漸次熄滅，隻有高處貴族宅邸的燈光依然明亮，像懸掛在夜空中的詭異星辰。三座石山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仿佛三頭蟄伏的巨獸。
    黎明前的中留城籠罩在青灰色的霧氣中，羊時達站在客棧窗前，指腹摩挲著那枚殘缺的銅錢。銅錢邊緣的符文在晨光中泛著微弱的紅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發熱。
    “少爺，您一夜未眠？”羊忠端著早茶進來，看見主人眼下的青黑，皺紋間擠出擔憂。
    羊時達收起銅錢："忠叔，今天我要獨自出去一趟。讓護衛們看好貨物，特別是那批南錦和瓷器。"
    老人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深深歎了口氣："十年前那場騷亂前，城裏也出現過妖族破壞鎖妖環的傳聞...少爺務必小心。"
    日上三竿，羊時達換了身不起眼的褐色短打，佩劍藏在寬大的外袍下。臨行前，他猶豫片刻，還是帶上了那枚銅錢。
    中留城的舊城區位於主城西北角，是城市最早興建的部分。隨著貴族宅邸向高處遷移，這裏逐漸沒落。街道狹窄曲折，兩旁石屋多有坍塌，雜草從裂縫中頑強生長。
    按照記憶中的方向，羊時達找到了那座廢棄的磨坊——一座半圓頂的建築，巨大的石磨早已停止轉動，門口雜草叢生。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磨坊內部昏暗潮濕，陽光從破損的屋頂漏下，在灰塵彌漫的空氣中形成光柱。角落裏堆著發黴的穀物袋，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另一種氣味——野獸的腥臊。
    “你來了。”聲音從頭頂傳來。
    羊時達抬頭，看見昨日那少年蹲在橫梁上，金綠色的眼睛在陰影中發光。他輕盈地躍下，今天的他是人類少年的麵容和身軀，鬢角處有幾縷灰白相間的頭發。
    少年突然湊近，鼻翼翕動，“你沒帶其他人來，也沒告訴任何人……很好。”
    近距離下，羊時達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草藥和荒野的氣息。那雙金綠色的眼睛裏有種他從未在妖族身上見過的神采——不隻是智慧，還有某種近乎人性的複雜情緒。
    "為什麽要見我？"羊時達直視他的眼睛，"我隻是個過路商人。"
    少年的耳朵轉動了一下，似乎在聆聽遠處的動靜。"跟我來。"他轉身走向磨坊深處，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
    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隧道，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鑲嵌著一塊發光的石頭，提供微弱照明。隧道空氣流通，顯然經常有人使用。
    "這些是..."
    "妖族挖的密道。"少年的聲音在隧道中回蕩，"遍布全城，人類不知道的存在。"
    羊時達沒說什麽，隻是覺得很詭異。在他的認知裏，妖族本就是生活在地下的，隻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在人類能到達的地下。
    這個“地下”，其實還是地麵的一部分。“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妖獸來到地麵上？”
    少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回答“因為地下被魔鬼占領了，如今成了地獄的烈火。”他金綠色的眼睛閃著幽幽的光，“我們要生存。不是帶著鎖妖環，是和地上的人一樣。”
    羊時達欲言又止，他還在想“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卻忍不住又在想，似乎這少年所說的“和地上的人一樣”，也有他的道理。
    隧道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地下洞穴，頂部懸掛著數十盞用妖獸油脂製作的燈，散發著略帶腥味的光亮。
    洞穴中央的石桌上攤著一張手繪的地圖，周圍或坐或站著十幾個形態各異的妖族——有牛首人身的壯漢，蛇尾女子，鷹翅少年...他們脖子上都戴著破損的鎖妖環。
    看到羊時達，所有妖族立刻擺出防禦姿態，低吼聲在洞穴中回蕩。
    "安靜！"少年喝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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