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廣場的ed屏正在循環播放《最炫民族風》，三十六位廣場舞阿姨分成六列，隨著節奏甩動鑲鑽扇柄。站在最前排的王阿姨突然踉蹌半步，扇尖劃過地麵時，瓷磚縫裏滲出的月光竟在她腳邊聚成盔甲紋路——這是她本周第三次在舞蹈中看見古代戰靴的幻影。
    “小張師傅，您看這監控錄像。”社區主任舉著手機湊近，屏幕裏淩晨三點的廣場空無一人，卻有清晰的鎧甲碰撞聲從音箱方向傳來，“李阿姨說夢見穿道袍的將軍讓她‘讓開點，擋著演武了’。”
    張三昊蹲下身，指尖撫過地麵瓷磚的拚接縫。手機app“天璣風水”的磁場掃描圖顯示，音箱擺放位置正好形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大卦位——標準的茅山八陣圖雛形。更詭異的是，每個音箱底部都貼著半張褪色的黃符，符角印著茅山“鎮嶽真形”紋。
    “晚秋，測測音箱頻率。”他掏出羅庚，指針正對著西北方偏十五度，“八陣圖講究‘風吹雲動，雷動九天’，這音箱功率開這麽大，等於用聲波硬衝陣眼。”
    林晚秋從帆布包裏拿出便攜式頻譜分析儀，耳機裏傳來異常的次聲波震動：“42赫茲，和人類腦電波θ波段重合，長期暴露會引發幻覺。但這符……”她撕下音箱底部的黃符，湊近聞見淡淡鬆煙墨味，“是茅山‘鎮魂符’的改良版，不過被人倒著貼了。”
    “倒貼鎮魂符，相當於給怨靈遞戰書啊。”斜倚在健身器材上的青年突然開口，衛衣帽子壓得極低，腰間掛著個電競角色“雷耀真君”的手辦，隨著動作發出哢嗒輕響，“阿姨們每晚跳的不是廣場舞，是在人家演武場裏蹦迪呢。”
    張三昊手中的羅庚突然逆時針狂轉，金線最終定在青年胸口。對方摘下帽子，露出半紮的道髻，額間貼著張迷你版“茅山開運符”：“蕭凡，乾元觀首徒，你們在電競館破的電磁幹擾符，用的是我改良的‘掌心雷·ifi版’。”
    “原來那天的黑煙是你搞的？”林晚秋想起電競館主機箱裏的血祭鍵盤，突然注意到蕭凡衛衣上印著“玄門電競聯賽”的ogo，“你不是說茅山弟子不玩手機嗎？”
    “時代在進步嘛。”蕭凡晃了晃最新款折疊屏手機，鎖屏界麵是《玄門英雄傳》的遊戲畫麵，“再說了，不用手機怎麽搶紅包捐功德？”他忽然正色，掏出袖珍羅盤走向廣場中央，“地下有東西，深度兩米，呈長條形，大概率是棺木。”
    無人機升空的瞬間，張三昊看見蕭凡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竟在《玄門英雄傳》裏同步操控著角色踩起了七星步。兩個羅盤的金線在地麵交匯成劍形，直指雙杠區下方。
    “挖。”張三昊向社區主任示意，“記得準備糯米、桃木釘，還有……”他看向蕭凡，“茅山的戰鼓有沒有帶？”
    “瞧您說的，”蕭凡從背包裏掏出個巴掌大的青銅鼓，鼓麵刻著穿山甲紋路，“乾元觀秘製‘鎮魂醒神鼓’，敲起來比廣場舞音箱帶勁。”他忽然瞥見張三昊別在腰後的無人機遙控器，挑眉道：“要不您飛無人機敲鼓？現代與傳統的完美結合。”
    半小時後，雙杠下方的青石板被撬開，露出青磚砌成的長方形凹槽。林晚秋戴著考古手套捧出半方殘缺的石碑，月光照在碑額上，“宋故忠勇校尉陳君之墓”九個篆字赫然入目。碑陰刻著小字：“端平三年，隨茅山宗正禦金兵於采石磯，力戰捐軀，魂歸桑梓。”
    “端平三年，距今七百八十年。”張三昊輕撫碑身，發現墓中並無棺木，唯有具朽爛的鎧甲平鋪於底，腰間還別著半柄斷劍，“應該是衣冠塚，當年茅山弟子用八陣圖為他鎮魂，沒想到現代音響的次聲波激活了陣法殘留的靈力。”
    蕭凡突然蹲下身，指尖劃過鎧甲袖口：“衣甲上繡的是茅山‘鎮嶽紋’，墓主生前應該是茅山護民軍的士卒。八陣圖被音箱聲波衝亂，導致怨靈以為有人在搶演武場，這才托夢讓阿姨們讓開。”
    “那怎麽處理？”社區主任看著圍攏過來的廣場舞阿姨，王阿姨正舉著手機直播，屏幕上的彈幕已經刷到“道長打pk”“跳段戰舞”。
    “需要‘戰鼓鎮魂’。”蕭凡敲響青銅鼓，鼓聲竟與《最炫民族風》的節奏詭異地重合，“茅山護民軍當年收魂，靠的就是戰鼓與戰舞結合，咱們得讓陳校尉知道，現在這廣場是太平盛世的演武場。”
    張三昊突然想起什麽，打開短視頻賬號“半仙小張闖江湖”開始直播：“家人們，今天教大家分辨‘古代鎮魂陣’與現代音響的共振效應。首先看羅盤指針……”他邊說邊操控無人機升起，鏡頭對準地麵的八陣圖光斑。
    蕭凡翻了個白眼，卻也配合地踏起茅山戰步，手中戰鼓敲出《將軍令》的變奏：“休門進，生門退，驚門擊鼓退陰魅！阿姨們，跟著我的鼓點揮扇子，注意方位！”
    廣場舞阿姨們麵麵相覷，王阿姨突然舉起鑲鑽扇：“姐妹們，跟上道長的節奏！咱們這把跳《將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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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鼓聲與扇子的嘩啦聲交織，無人機拍攝的畫麵裏，地麵的八卦光斑隨鼓點明滅，鎧甲殘片上的塵土竟如士兵列陣般緩緩散開。林晚秋趁機將糯米酒灑在碑前，用父親遺留的龍虎山止血散畫了個簡化的“安魂符”。
    “校尉大人，如今國泰民安，”張三昊對著墓碑作揖，“您的鎮魂陣護了這片土地八百年，現在該讓後輩們跳跳廣場舞了。”
    蕭凡忽然指著墓碑基座：“看這兒！”隻見碑底刻著半行小字：“天樞星位鎮守於此——”後麵的字被風化侵蝕，唯有“天樞”二字清晰可辨。
    直播彈幕突然刷屏：“天樞不是小張師傅的命格嗎？”“墓碑和電競館的鍵盤陣有關聯！”林晚秋悄悄拉過蕭凡，低聲問：“茅山護民軍的墓為什麽會刻天樞星位？”
    蕭凡的遊戲角色在手機屏幕裏正好走到“天樞”星點，他隨口道：“十年前天機陣崩潰時，三派各自往人間撒了些錨點，說不定這墓碑就是龍虎山的星位錨點之一。”他忽然湊近墓碑，用指尖血激活殘存的陣紋，“不過更奇怪的是——”
    陣紋亮起的瞬間，林晚秋眼尖地看見碑底縫隙裏露出半片泛黃的紙角。她戴上手套小心抽出，發現是張龍虎山秘製的止血散包裝紙，角落用極小的字寫著：“十月十五，萬魂窟，天樞7留。”
    這串編號她再熟悉不過——父親臥底日記裏的“天樞7”，正是十年前在茅山乾元觀失蹤的代號。
    戰鼓突然一聲長鳴，蕭凡手中的青銅鼓表麵浮現出羅盤金線的投影，直指西北方的茅山方向。廣場舞阿姨們的扇子整齊劃一地指向同一個方位，仿佛在為看不見的古代軍隊指引歸程。
    “搞定。”蕭凡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手機突然彈出遊戲推送：“您的角色‘雷耀真君’領悟新技能‘戰鼓震魂’！”他得意地晃了晃屏幕，“瞧瞧，實踐出真知。”
    張三昊看著逐漸消散的磁場異常，忽然想起電競館經理手機殼上的茅山道紋貼紙。或許從那個時候起，幽冥閣就已經在利用茅山陣法的漏洞，而眼前的鎮魂鼓事件，不過是更大陰謀的冰山一角。
    “收工收工，”蕭凡勾住張三昊的肩膀，“聽說你們清陽堂有龍虎山特供的糯米酒？走啊，邊喝邊聊聊你那能連ifi的羅盤怎麽搞到的……”
    夜色中，廣場舞音箱終於安靜下來。王阿姨的手機直播卻衝上了同城熱搜，標題是：“震驚！廣場舞阿姨大戰古代將軍，道長用戰鼓破陣！”評論區裏，“茅山電競道長”的話題悄然升溫，而遠在百公裏外的茅山乾元觀，某位長老正對著蕭凡的直播錄像扶額長歎。
    地麵下，陳校尉的鎧甲殘片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碑底的止血散包裝紙隨風輕顫，仿佛在訴說著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某位臥底探員曾在此停留，將龍虎山的星位錨點與茅山的鎮魂陣悄然連接。而這一切，都被收錄進張三昊新發布的短視頻裏，配文是：“真正的鎮魂，從來不是困住英靈，而是讓他們看見人間的煙火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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