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天師府的藏經閣頂，銅鈴在晨風中輕響。張三昊望著手中的天師印，鎏金紋飾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印紐雕刻的辟邪獸目眥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脫石而出。他身後，長老會成員身著十二章紋道袍，金絲繡就的雲雷紋在道服上流淌，與他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道袍形成鮮明對比。
    "張施主，此印一接，便是我天師道第六十七代掌門。"玄機子長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千年道統的厚重，"你破解天機陣，擊潰幽冥閣，拯救玄門於危亡，這掌門之位，當之無愧。"
    張三昊的指尖摩挲著印紐上的紋路，觸感熟悉得令人心悸。十年前，他在街頭擺攤解簽，被城管追得滿街跑時，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站在這象征玄門最高權力的天師府？但此刻，掌心的溫度卻比不上羅盤貼在胸口的溫熱——那枚陳舊的青銅羅盤，此刻正隔著道袍抵在心髒位置，指針平穩如鏡，指向西北方某個正在給流浪貓添水的老太太。
    "長老可曾想過，"他忽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殿宇裏激起細微回聲，"當年初代天師為何要在民間設醮，而非高居廟堂？"
    玄機子一愣，鶴發下的眉頭微蹙："自然是為了普度眾生，行道於世。"
    "可現在的玄門呢？"張三昊轉身，目光掃過殿內莊嚴肅穆的三清像，"把術法束之高閣，用授籙考核劃分三六九等，連給凡人解簽都要論門派尊卑。"他舉起天師印，陽光穿過印紐的孔洞，在地麵投下光斑，"這印能鎮邪祟，卻鎮不住人心的貪嗔癡；能破萬法，卻破不了門戶之見。"
    林晚秋站在丹墀下，手中的祝由針突然輕輕顫動。她看著張三昊的背影，想起上周在兒童醫院，他為了哄一個怕打針的孩子，用ar符籙在牆上投影出會跳舞的雷公電母。那個時候，他袖口沾著奶漬，褲腳還粘著孩子貼的卡通貼紙，哪有半分"天師繼承人"的威嚴？
    "張師弟所言差矣！"茅山長老突然拂袖上前，"道統傳承豈容兒戲？若無掌門統禦，玄門百家如何約束？"
    "就像當年約束陳九玄的父親那樣？"張三昊突然開口，殿內氣氛驟凝。十年前那場關於"市井道術"的論戰，最終導致陳九玄之父被逐出天師府，而今天機陣修複，當年的真相才浮出水麵——那位被視為叛徒的前輩，竟是用禁術潛入幽冥閣的臥底。
    蕭凡突然咳嗽一聲，打破尷尬。他的手遊賬號還掛在後台，屏幕上"茅山電競分部"的創建申請正閃爍著紅光。昨夜他用《問道山河》的幫會管理係統重構了玄門情報網，此刻手機震動，顯示有三百多個玩家正在排隊求測"ssr式神風水位"。
    "我給大家看樣東西。"張三昊掏出手機，劃開"善念值"app。全息投影自動啟動，無數光點在殿內漂浮，每個光點都代表著一次善意舉動：有人扶老人過馬路，有人給山區孩子捐書本，還有人用科學知識揭穿偽大師騙局。"這是過去一年的數據，沒有門派之分，沒有術法高低，普通人隨手做的善事，比任何符籙都更能鎮邪。"
    林晚秋看著那些光點，突然想起在元宇宙事件中，父親最後的留言。善念不是代碼，不是咒文，是人心底最本能的光。她摸了摸口袋裏的祝由科密卷，最新破譯的"癲狂科"療法，其實和現代藝術治療原理相通——關鍵從來不是工具，而是使用工具的那顆心。
    玄機子長老凝視著光點組成的星圖，忽然長歎一聲："當年我反對道術與互聯網結合，是怕千年道統被市井氣息汙染。如今才明白，真正的道統不在印信裏，在人心。"他抬手摘下腰間的曆代掌門玉佩，"你若執意不接，這印信..."
    "讓它留在該在的地方吧。"張三昊將天師印輕輕放在功德箱上，箱內的硬幣因震動發出清脆聲響，"我還是喜歡走街串巷，哪裏有善念，哪裏就是我的天師府。"
    蕭凡鼓掌時手滑，手機摔在青石板上。屏幕亮起，顯示茅山長老會決議："蕭凡，特批你成立電競玄門分部，允許使用"禦劍術強化操作延遲"研究成果。"他手忙腳亂撿起手機，耳尖泛紅："那個...其實我早就想提議，咱們可以搞個"全球玄門電競聯賽"，門票收入用來做善事..."
    "胡鬧！"茅山長老吹胡子瞪眼，卻在看到蕭凡手機裏的戰隊風水布局圖時突然噤聲——那上麵用ar符籙標出的"青龍位"，竟和《魯班經》裏的"遊龍陣"如出一轍。
    張三昊笑著搖頭，轉身走出天師殿。陽光落在他肩頭，把道袍上的補丁照得透亮。林晚秋跟上時，見他正摸出羅盤，指針滴溜溜轉了幾圈，最終指向山腳下的便利店——那裏有個小姑娘正踮腳給流浪貓添水。
    "又有委托？"她問。
    "不，"他收起羅盤，從車筐裏摸出把皺巴巴的符紙，"是上次幫王阿姨找貓時，她非要塞給我的潤筆費。說好了買貓糧的，可不能讓小花餓著。"
    山風掠過，天師府的飛簷下，新掛的"清陽堂·善念事務所"錦旗獵獵作響。蕭凡追出來時，正看見張三昊跨上電動車，車筐裏的羅盤旁，還躺著半塊沒吃完的綠豆糕——那是今早路過胡同口，張奶奶硬塞給他的。
    "喂！"蕭凡舉起手機，"茅山電競分部成立大會，你要不要來剪彩？"
    "不去。"張三昊頭也不回地揮揮手，電動車碾過青石板，驚起幾隻麻雀，"我約了趙大爺去看他孫子的高考房風水，順道幫李嬸家的狗驅跳蚤。對了，你幫我在app裏記一筆功德值：給小花買貓糧，算"救苦"還是"濟貧"？"
    林晚秋望著他的背影，忽然笑出聲。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新消息來自"玄學祛魅指南"直播間——有觀眾發來私信，說按照她科普的方法，識破了用釹鐵硼磁鐵騙人的"能量護身符"。
    天師府的鍾聲裏，蕭凡突然指著張三昊的電動車大喊："你的羅盤掉了！"
    "不用撿！"風把回答吹得零散，"它現在指向的地方，比任何陣法都安穩。"
    蕭凡愣了愣，撿起滾到腳邊的羅盤。指針果然不再轉動，穩穩指向市井煙火處。那裏有炊煙，有笑聲，有凡人的柴米油鹽——原來真正的天機陣，從來都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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