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暴力殺醫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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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站在醫院內科樓四樓的長廊盡頭,看著眼前掛著“心血管科”的藍色門牌,沉默地思索。
空氣中仍殘留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走廊的地板打得一塵不染,來往的病患和家屬腳步匆匆,沒人注意到站在角落裏的他。他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告訴他:那把刀從什麽時候開始藏在凶手心裏,那個決定動手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了多久。
林東海遇害,手段極其暴力,刀刀致命。可案件推進至此,唯一被鎖定的嫌疑人賀建文——沒有作案時目擊證人,沒有案發時確鑿不在場證據,也沒有被搜出任何凶器。僅有的,是他在三天前曾和林東海有過一場公開爭執。
證據遠遠不夠。但情緒,卻像一根壓在活人神經上的針,細密卻紮實。
他要掘開那根針的源頭。
“賀建文,四十七歲,前電焊工,三年前查出擴張性心肌病,在林東海醫生名下就診,期間多次住院,多次複查。”副隊長劉瑾整理出前期資料,一邊匯報,一邊翻開調檔記錄,“兩年時間裏,他因病情不穩定,換過三次主治醫師,林東海是第一任,後來轉去了魏洋,又接到徐馳。”
“為什麽換?”程望問。
“醫院給出的理由是‘病情評估後由專家組統一調配’,不過看時間點,是在賀建文與林東海發生一次用藥糾紛之後的三周內。”
“用藥糾紛?”
“患者家屬對用藥方案有異議,林醫生堅持按指南走,病人出院後複發,情緒激動,跑到醫生辦公室鬧過一次,但沒報警,醫院調解了。”
“調解記錄呢?”
“調不出,檔案隻存了入院和出院資料,投訴記錄沒有在醫院oa係統裏歸檔。”
程望眉頭微擰,“聯係行政部主任,問是誰決定換醫生的。”
“已經在聯係,”劉瑾頓了頓,“另外,林醫生的同事評價極高,說他醫德好、性格好,說他是被誤傷的‘好人’。”
“所有人都說他好,隻有一個人和他起衝突,並揚言‘有一天你會後悔’。”程望說,“你不覺得奇怪?”
劉瑾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說,他不是被誤傷?”
“不,”程望聲音冷靜,“我是說,我們還沒有真正了解林東海。”
……
下午三點,程望調取了林東海近三年的門診錄音資料。
醫院並未全麵啟用智能記錄係統,隻有部分高風險科室會對醫生診室進行錄音。林東海作為副主任,所在診室每次門診都有音頻數據保存。
“放賀建文2019年9月10日的那一段。”程望指了個時間點。
幾秒鍾後,錄音響起:
“……林醫生,我老婆昨天去問了那個醫院,說我這個藥換個方案可能更好……”
“賀先生,我知道你擔心副作用,但請理解,我們用的是指南推薦的標準方案。”
“你們說的‘標準’,我吃完就頭暈、出虛汗,我身體不是你們的試驗田啊!”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有職業規範,我不能按你說的亂來……”
“那我要是出事了呢?你負責麽?”
“我們隻能在專業範圍內做出最安全的選擇。”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是一聲砰響——疑似拍桌。
“你記住,我要真倒在你手裏,你這輩子也別想好過。”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
……
“你覺得這算威脅麽?”劉瑾問。
“情緒性語言,不構成實質犯罪,但說明他情緒積壓嚴重。”程望說,“接觸時間久了,醫生的態度、語氣、甚至一句‘你多喝水’都有可能成為引爆點。”
“你懷疑這是蓄謀的?”
“我懷疑他不是一時衝動。”程望道,“我們總是下意識以為患者對醫生的攻擊是極端情緒,但真正能動刀的人,往往想得比你以為的更多。”
……
一夜無眠。
次日上午,程望找到林東海生前的一位同事、同科室副主任周逸。
“你說實話,”程望開門見山,“林東海在對待病人這件事上,有沒有什麽特別堅持的點?”
“他很講原則。”周逸猶豫了一下,說,“該住院就住院,不該加床絕不加,該按規矩來他絕不走人情路。”
“這麽說,他得罪人?”
“多少有點。有時候家屬要求輸點營養液,他都不同意。我們是理解他的,他是想當‘醫生中的醫生’。但對患者來說就不那麽好接受。”
“賀建文是不是個典型例子?”
“也許吧,我記得那次他們鬧完之後,林東海還歎氣說,這種人太難伺候了,明明是我們救命,反而成了靶子。”
“他有沒有因此換掉賀建文?”
“這倒不是,是醫務科統一調的,我們也覺得挺突兀的。”
……
一小時後,劉瑾傳來新線索。
“法醫複檢結果出爐,傷口分析顯示,刀口方向、下手角度極其精準,刀刀避開骨骼直刺重要器官。這不像普通人幹的。”
“專業出身?”
“法醫判斷是常年接觸利器的人,有可能是屠夫、廚師、電焊工……賀建文,電焊工。”
“繼續查,他有沒有外傷記錄。”
“手指第二關節有割傷痕跡,在案發兩天前。”
程望眼神一沉,“這就是伏筆。”
……
案情推演初現輪廓。
賀建文病痛纏身,積壓不滿;林東海固守原則,言語強硬;一次又一次被拒絕“換藥、加床、打針”,讓他覺得自己不是病人,而是被管理的數字。更嚴重的是,他開始將“病情反複”歸咎於林東海的“冷酷”。
最終,怒火不是突然爆發,而是在某個夜晚被點燃。
他準備了刀,等著機會。
程望閉上眼,腦海中緩緩浮現那句再普通不過的醫生口頭禪:
“你多喝點水,堅持吃藥。”
這句話本無惡意,卻可能在某些耳朵裏,成了對“痛苦的輕視”。
……
“我們需要最後一塊拚圖,”程望站在審訊室門前,轉頭對劉瑾道,“找到凶器,就能收網。”
“他藏得太深了。”
“再深也會浮起來,他不是無聲的瘋子,他是一個想讓人聽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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