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高速公路搶劫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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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九日淩晨,江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辦公室內依舊燈火通明。
    夜色深重,天邊雲層如墨般壓低,沉甸甸地仿佛隨時都會傾瀉而下,空氣中彌漫著隱約的濕氣,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程望獨自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一杯早已冷卻的黑咖啡,目光沉凝地望向夜色深處,似乎想要穿透這濃稠的黑暗,探尋案件隱藏的真相。身後的打印機“噠噠”響個不停,不斷輸出著調取的車輛通行記錄與過路監控圖像,在燈光的映照下,他的側臉愈發顯得冷峻堅毅。
    這已經是他連續工作的第三十七個小時。
    案發時間是昨天下午兩點五十分,地點在江城繞城高速公路北段k74公裏處。報警電話來自一名司機,名叫李崢。他在電話中驚慌失措地聲稱,自己在高速公路上遭遇了搶劫。劫匪手持凶器威脅,搶走了他車內的財物,還將車輛強行逼停。事發後,劫匪迅速駕車逃離,整個過程如疾風驟雨般短暫,不過三分鍾。
    然而,當警員匆忙趕到現場後,卻發現事情遠比搶劫複雜得多。
    那輛車並未因事故受損而停靠在路邊,而是被人為逼停後,車窗被強行砸破。副駕駛座上的乘客劉蕊重傷昏迷,在被120送往醫院的途中不幸死亡。車主李崢本人在報案時表示,自己當時“昏迷過去”,醒來後才發現副駕駛座上的劉蕊已不省人事,身上的財物被洗劫一空,手機也被搶走,是一位好心路過的司機停車,才幫他報了警。
    但程望在初步調查後,敏銳地察覺到了諸多疑點。
    首先,車輛停靠的位置實在太過異常。路邊竟然沒有絲毫刹車痕跡,車身四周也沒有拖移的跡象,車輛停靠得極為平穩,倒更像是司機配合對方主動停車。程望深知,在正常的遭遇搶劫場景中,司機往往會因驚慌失措而緊急製動,路麵上理應留下明顯的刹車痕跡。可現場的情況卻並非如此,這不得不讓人對李崢的說法產生懷疑。
    其次,副駕駛座上的劉蕊頭部遭受重創,但令人奇怪的是,她身上卻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這表明她很可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遇了襲擊。程望仔細勘查車內環境,發現除了李崢的指紋與劉蕊本人的指紋外,並未提取到他人明顯遺留的痕跡。然而,後排地墊上那一小灘水跡,卻引起了技術員的格外注意。這灘水跡出現的位置和形態都顯得有些突兀,在這起案件中或許有著特殊的意義。
    “報告,現場采集的鞋印已完成比對。”助理劉珺輕輕敲了敲門,隨後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略顯疲憊,但眼神卻依然清晰明亮,“與李崢本人鞋底完全一致,車外並未發現第三人留下的踩踏痕跡。”
    程望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專注地盯著現場照片,低聲說道:“調出案發前一個小時的高速攝像頭監控,尤其是那段k70至k74的路段,所有可用視頻一個都不能漏。”
    劉珺微微一愣,心中湧起一絲疑惑,忍不住問道:“……懷疑他自己動手?”
    “目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程望將手中的咖啡擱在一旁,快步走向工作台,指著現場還原圖,神情嚴肅地分析道:“你仔細看這裏,車停的位置靠近緊急停車帶,不僅沒有撞擊痕跡、拖移痕跡,連製動跡象都沒有,這說明停車時非常平穩,更像是有意為之。再看時間節點——中午兩點五十分,正是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路麵通行車輛較少,對於實施犯罪來說,這個時間無疑是絕佳的選擇。”
    “可他報警時身上確實有外傷,嘴角破裂、手腕有勒痕,而且還失去了意識。”劉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她深知這些外傷看似是李崢受害的證據。
    “但他有足夠的時間作偽裝暈倒。”程望目光堅定,指著時間記錄說道,“從車輛停靠到現場第一輛車發現並報警,中間間隔了九分零八秒。而根據劉蕊的死亡報告,初步判斷她是因鈍器擊打太陽穴,形成蛛網狀顱骨裂紋,最終導致致命傷。在這近十分鍾的時間裏,李崢完全有機會偽造現場和自己的傷勢。”
    “作案工具極有可能是車載滅火器。”劉珺思索片刻後說道,“已經調走做痕檢比對了。”
    “你想想,”程望眉頭緊皺,分析道,“一個外部劫匪要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迅速跳上車、準確擊殺副駕駛座上的劉蕊、同時搶劫車主並控製局麵,然後還能迅速逃脫,且不留下任何指紋,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現場情況表明,劫匪似乎對車內情況了如指掌,一切都進行得太過順利。”
    劉珺聽後,陷入了沉默,程望的分析確實有道理,案件的種種跡象都指向李崢有著重大嫌疑。
    “他是帶著她上高速的,而且是自願的,並非誘騙,這說明兩人關係親密。”程望沉聲道,“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為什麽要殺她。”這正是整個案件的核心所在,猶如一團迷霧,籠罩著整個刑偵支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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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日清晨,屍檢報告終於新鮮出爐。
    劉蕊,二十七歲,未婚,在江州市一所私立幼兒園擔任教師。死因確認為鈍器致顱骨粉碎性骨折,顱內大出血,符合被突襲致死的情況。
    法醫報告中有一個細節引起了程望的高度注意——死者左側鎖骨處有一片淺層抓痕,是由指甲剮蹭形成的,方向是向外。也就是說,在被擊打之前,她極有可能本能地做出過擋格動作。
    程望緩緩放下報告,點燃一根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道抓痕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它是否有可能是在爭吵中產生的?她是試圖阻擋襲擊者的攻擊,還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向外界發出的求救信號?如果真如李崢所說,他是被第三人擊暈,那麽又是誰能留下如此精準而暴力的一擊?這一係列的疑問在程望腦海中盤旋。
    關鍵的滅火器痕檢結果還未出來,這成為解開案件謎團的重要一環。
    與此同時,技術科對李崢的傷口進行了詳細比對。確認嘴角創口為鈍性外力拍擊形成——這種傷口既可以來自揮拳,也有可能來自撞擊。但手腕上的勒痕則更耐人尋味,皮下瘀血呈條索狀,與車內安全帶的紋路完全一致。
    “……你覺得他是在模擬綁架?”劉珺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隱隱有了一種可怕的猜測。
    “或者他真的在綁她。”程望麵色凝重,沉聲道,“但他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這背後一定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調查工作繼續緊鑼密鼓地推進。
    根據李崢的供述,當日他與劉蕊駕車準備前往周邊一處溫泉度假村,途中為了“圖個方便”,決定繞路走高速。他一再強調兩人感情穩定,沒有發生過爭吵或其他矛盾。然而,劉蕊的同事卻給出了截然不同的說法。
    “她最近狀態很差,經常失眠,好幾次中途請假,說‘關係很難斷幹淨’。”幼兒園同事王瑩回憶道,“她有男朋友的,可我們從來沒見過,就聽她說是個已婚男人,快離婚了。”
    已婚男人。
    這個信息如同一道曙光,讓案情的方向逐漸明晰起來。
    當刑偵三隊提取李崢的戶籍信息後,一項重要的細節終於浮出水麵——李崢,三十九歲,已婚,有一女,妻子登記在銀行係統有車貸記錄,登記車輛正是本次作案所用的灰色suv。
    “車是他老婆的。”劉珺仔細翻完資料,臉色變得十分複雜,“而他卻聲稱‘這輛車是單位配車’。他為什麽要隱瞞車輛的真實歸屬?這與案件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程望靠在椅背上,目光冰冷而銳利,仿佛要穿透層層迷霧,直達案件的真相。
    “如果這是一起‘激情殺人’事件,那麽動因可能就在感情破裂。”他緩緩說道,“但如果這是預謀殺人——比如他知道她要離開,要告發,甚至知道她有懷孕的可能,他就可能提前布下局,把她帶上高速,在封閉的空間中實施殺人,然後偽裝成高速搶劫現場。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預謀殺人的可能性更大。”
    “滅火器、偽裝傷痕、安全帶勒痕、作案時間、車外無痕……他計劃周密,但還是漏了兩點。”程望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
    劉珺連忙抬頭,急切地問道:“哪兩點?”
    “一、滅火器的使用痕跡中是否有死者頭骨殘片,這是無法偽造的;二、他車後排地墊上的水跡,經過分析,很可能是她臨死前失禁形成,而不是雨水或飲料漬。這種生理反應,想要作偽實在太難。這兩個關鍵線索,很可能成為揭開案件真相的突破口。”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程望翻開調取的視頻監控,指著屏幕說道,“從收費站到案發地點,他全程規避了兩個最近的服務區,直接駛入人少的繞城段,車速恒定,這說明他一開始就知道要在這一區域動手,整個作案計劃早已在他心中謀劃多時。”
    劉珺喃喃自語道:“……這不是激情殺人,是一步步算計的謀殺。”
    “是的。”程望放下手中的筆,神情堅定,“我們需要讓他露出破綻。”
    他看了眼表,沉聲道:“帶他複盤案發現場,逐米回溯,從他報案那一刻開始,還原全部軌跡。我相信,真相總會在細節中浮現。”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窗外,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極了那場籌謀已久的覆水——再難收回。而程望和他的刑偵團隊,正如同在暴風雨中堅定前行的勇士,向著真相一步步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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