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畫室裏的謀殺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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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望站在畫室門口,雙眼緊緊盯著門框上新刷的警戒封條,目光仿佛被釘在了上麵,一動不動。淩晨一點,他帶隊匆匆抵達案發現場。短暫的風雨剛剛過去,地麵還透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是剛才那場暴力掙紮後留下的濃重痕跡。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戴上手套,隨後親自推門而入。
    畫室位於市區老城區的一棟五層居民樓二層。根據租戶信息登記,這裏屬於一名叫“林墨”的畫家,男,三十七歲,自由職業者,這個畫室同時也是他的居住空間。死者名叫方琦,三十四歲,職業不明,資料顯示她有多次短期合約工記錄,並非本市戶籍,身份證住址位於北方某小縣城。現場報案人是鄰居,一位七十多歲的退休教師。她在淩晨十二點二十七分聽到劇烈聲響與持續的金屬撞擊聲,報警時稱“可能是打架”。警員趕到時,屋內燈光還亮著,門沒有鎖,現場一片狼藉,極度淩亂。死者仰麵躺在畫室中央,滿臉是血,頭骨有多處塌陷,法醫初步將死亡時間推定為當天午夜至零點半之間。
    “畫架倒了三個,油畫布被刀劃了四五處。”技術員蹲在角落,輕聲匯報著。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比劃著現場的情況,“屍體頭部鈍器傷痕,從創口形狀和力度來看,疑似斧頭造成。凶器嘛,有可能是這把。”他說著,小心翼翼地舉起封袋內一把寬頭短柄的木工斧。斧刃上沾染著斑斑血跡,木柄上的握痕十分明顯,地上還留有淺淺的斜紋拖痕,仿佛在訴說著不久前這裏發生的激烈衝突。
    “窗戶關著?”程望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一邊詢問。
    “鎖著,經過仔細檢查,沒有發現撬動痕跡。”技術員回答得幹脆利落。
    “門呢?”程望的目光落在門鎖上,眼神中透著審視。
    “門鎖沒有破壞痕跡,應該是用鑰匙開啟的。屋內發現兩把鑰匙,一把在鞋櫃上,另一把……”技術員微微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些,“在死者褲兜裏。”
    程望的視線在屋內掃視一圈後,緩緩來到屍體旁邊蹲下。方琦的身體仰臥在地上,雙眼圓睜,眼神空洞,鼻梁已經塌陷,右臉深深凹陷下去,一側顱骨嚴重碎裂。她的手掌有多處擦傷和紫痕,左手拇指指甲脫落,似乎生前曾用盡全身力氣抓住過某物。她上身穿著一件髒舊的長袖毛衣,胸口處殘留著撕裂的痕跡,褲腰線被拉低至胯部,但經過初步檢查,並未發現明顯的性侵跡象,因此初步排除強奸的可能性。
    “作案時間較短。”法醫趙靳一邊認真記錄著屍檢情況,一邊說道,“致命傷有兩處,都是連續砸擊造成的,暴力程度極高,從這可以推測凶手當時的情緒可能極端激烈。”
    程望緩緩起身,目光落在東側牆麵。那裏貼著一整排素描習作,大多是女性半裸像,畫風粗獷豪放。最右側的一張被利器劃開,裂口從畫中女子脖頸處斜向腰部,油彩還未完全幹透,在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澤。
    “這些畫,風格和死者相似嗎?”程望轉頭問趙靳。
    “略像,但目前沒有發現死者作為模特的相關資料。”趙靳回答道,“不過,現場找到了五張拍立得照片,是死者的正麵裸照,而且紙麵上殘留著林墨的指紋。”
    “換句話說——”程望的語調變得低沉,“死者很可能是林墨的模特,甚至有可能是——情人。”
    “有這種可能。”趙靳也放低了聲音,“但若是這樣,殺人動機就需要進一步核實了,到底是情感衝突?隱私糾紛?還是財務問題呢?”
    程望沒有立刻回應。他轉身走向畫室角落,那裏放著一組老舊的三腳架與攝影燈,電源插口已經被拔掉。紙簍裏有剛撕毀的賬單碎片,上麵印著“江州商業銀行”的字樣。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撿出幾片碎片,嚐試拚接起來,發現是一張轉賬明細,上麵的金額較大,而收款方並非死者的賬戶。
    “查清這個賬戶。”程望表情嚴肅,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與此同時,門外的警員輕輕敲門後走進來,在程望耳邊低聲報告:“林墨找到了。淩晨一點五十八分,他自己打車去了分局,說要自首。”
    畫室內瞬間陷入一片沉默。程望站直身體,轉頭看向門外,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眼神中透著疑惑與思索。
    “他說什麽?”
    “他承認自己殺了人,還說斧頭是他的,死者是他的前女友。他——說她逼他回頭,還威脅他,如果不重新開始這段關係,就要公開裸照和他抄襲的畫作。他一時情緒崩潰,就動了手。”
    “……還有嗎?”
    “他還說,她不是第一次這麽做。前兩個月她也來過一次,他給了錢,才讓她走。沒想到這次她帶了打印出來的作品照片,聲稱要告他,還要去畫協揭發他。”
    程望低頭,視線落在地上的一滴幹血邊緣,若有所思。他緩緩蹲下,指了指屍體手邊一隻殘缺的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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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去修複。”他簡短有力地說道。
    ——
    淩晨三點十分,林墨在訊問室緩緩坐下。他看起來三十七歲左右,身形消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手指極為纖細,指尖還殘留著未洗淨的油彩。他的手背上有輕微擦傷,背部有指甲抓痕,種種跡象表明這屬於防禦反應。
    “我沒想殺她。”林墨聲音低啞,臉色蒼白如紙,仿佛剛經曆了一場噩夢,“她瘋了。我……我真的沒想殺人。”
    程望坐在他對麵,將幾張畫作照片平鋪在桌麵上。“這些畫,是你自己畫的嗎?”
    “是。”林墨微微點頭,聲音有些哽咽,“但構圖……構圖我參考過她的照片。她當時是同意的。那時她是我的模特。”
    “你們是什麽關係?”
    “前女友。三年前就分手了。”
    “你承認是你殺了她?”
    林墨低下頭,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緩緩說道:“她威脅我,逼我給她十萬塊,還說要公布我們以前的關係,汙蔑我偷她的構思。她甚至還說,如果我不給錢,她就會報警說我強奸她。”
    “你動手之前,她有沒有攻擊你?”
    “沒有。”他依舊低著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她……隻是不停地罵我。”
    “你說她以前來過一次,具體是什麽時候?”
    “今年四月中旬。”
    “那次你給了她多少錢?”
    “八千。”
    “這次她開口就要十萬?”
    “是。”
    程望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緊緊盯著林墨,仿佛要穿透他的內心。“你不是一時衝動,而是長期積累的恐懼在作祟。你對她有著深層的厭惡,對嗎?”
    林墨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嘴唇微微顫抖著。“我不是怪她……我也有錯。我當時……確實沒想那麽多。我不該……”
    “你是有計劃地殺人嗎?”
    “沒有!我真沒……”他猛地搖頭,情緒顯得有些激動,“我真的隻是臨時情緒控製不住。她說那些話……我拿起畫斧時根本沒想太多……”
    程望沉默地看著他,片刻後起身走出訊問室。走廊盡頭,技術組人員快步迎了上來。
    “錄音筆恢複了。”對方低聲說道,“有二十七秒音頻。死者錄下了林墨承認抄襲構圖、並曾動手打她的過程。”
    “背景噪音呢?”
    “極小,推測可能剛打開錄音筆不久。再早些時候的內容已經損壞了。”
    “留著審訊用。”
    ——
    天色已經大亮,溫暖的陽光斜照在畫室外,街邊的樹影斑駁陸離。程望獨自站在門口,看著那扇斜斜敞開的門,封條已重新貼好,在陽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澤。他神色沉靜,可眼底卻泛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身後,趙靳輕輕走過來,輕聲問道:“你怎麽看?”
    “衝動是真,但壓抑已久。”程望語氣平穩,目光依舊停留在門上,“他怕她,也恨她。但他最怕的,是她揭穿他,毀了他苦心經營的‘藝術家’人設。”
    趙靳輕輕點頭。“你覺得他還有隱瞞?”
    “有。我們還沒問,那些裸照是否是他拍攝的。”程望目光落在窗框邊緣,仿佛在思索著什麽,“他知道她要留下證據,所以殺人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讓她永遠沉默。”
    他緩緩回頭,看向已經安靜下來的畫室,眼神中透著一絲感慨。“這場殺人悲劇,最初也許從一幅畫開始。但最後,殺死的不隻是那個女人,還有他自己——那個假裝高貴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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