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畫室裏的謀殺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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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撥至5月23日淩晨,江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三樓審訊室內,燈光略顯昏黃,在這略顯逼仄的空間裏投下一片朦朧。一名身形消瘦、麵容俊朗的青年坐在鐵椅上,十指緊扣,因用力指節泛白,臉色微微發白,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與不安。他名叫鄭楷,28歲,是本市師範大學美術係的一名講師,同時也是死者陳俞雯五年前的學生。
程望坐在對麵,手中拿著一份剛打印出的通訊記錄和基站軌跡報告。紙張在他手中微微翻動,發出細微的聲響。他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把資料在桌麵上輕輕一攤,視線從資料上抬起,與鄭楷四目相對。那目光銳利且沉穩,仿佛能看穿對方內心的每一絲波動。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找你嗎?”程望問,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在這安靜的審訊室內格外清晰。
鄭楷低下頭,眼神躲閃,語氣有些發虛:“因為……陳老師的事吧。我……昨天在電話裏已經說過了,我確實和她聯係過,但我沒做錯什麽。”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衣角,透露出內心的慌亂。
程望看了他幾秒,那目光仿佛在權衡著他話語的真實性,緩緩點頭:“是,我們查過了,你5月19號晚上確實有給她打過電話。晚七點四十三分,通話時長五分十七秒。之後呢?”
“之後……之後我就在家了。”鄭楷抬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我那天不太舒服,喝了點酒,睡得早。”
“沒人可以作證嗎?”程望緊緊盯著他,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剖析清楚。
鄭楷咬著唇角,內心似乎在做著激烈的掙紮,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一個人住。”
“你5月18號晚上有沒有和陳俞雯見麵?”
他一下子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沒有。為什麽問這個?”
“我們掌握的線索顯示,18號晚上十一點左右,有人聽到死者在陽台與人爭吵,有男聲、女聲。死者是在19日夜間死亡的。她那天晚上爭吵對象是誰,我們正在查。”程望的語氣沉穩而嚴肅,一字一句地說道。
鄭楷開始坐立不安,身體微微顫抖,雙手在腿上握緊又鬆開:“我……真的沒去她家,我隻是……我和她以前是師生關係,後來也……偶爾聯係。她幫我介紹過幾個畫展機會,我很尊重她。”
“隻是尊重?”程望的目光如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我……我也曾經喜歡過她。”他聲音低了下來,頭也跟著垂得更低,仿佛在回憶那段難以啟齒的過往,“但她從來沒給過我機會。後來我就慢慢放下了,隻是最近畫展合作多了些,就聯係頻繁了點。她脾氣大,有時候說話也難聽,可我從沒想過傷害她。”
程望緩緩推過一份資料,上麵是死者畫室內提取的通訊設備微信備份記錄。“這是5月18日當天你和陳俞雯的聊天記錄。你淩晨兩點發了一句‘你這樣一直吊著我玩,是不是太過分了?’她回了一句‘別鬧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鄭楷愣住,嘴唇哆嗦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與懊悔。他沒想到警方會查到這些,內心的防線開始動搖。
程望的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威懾力:“你不是沒見她,你和她見過,而且你情緒激動,認為她在耍你。她和你爭吵,你離開後是否再次返回,是我們現在重點調查的對象。”
“我……我……”鄭楷臉色煞白,內心的掙紮愈發激烈。他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幾秒後猛地捂住臉,仿佛在逃避現實:“我承認我18號晚上去找過她,我本來……隻是想當麵談清楚,我們畫廊合作已經定下來了,她答應我一幅油畫分我10的展銷抽成,但後來又說要撤回。我一直都很努力,為了這次合作付出了很多,可她卻這樣對我。而且我一直喜歡她,我以為她對我也有感情,沒想到在她眼裏我隻是個工具。”
他停頓了一下,呼吸急促,情緒愈發激動:“我當時有點生氣,酒也喝了,她又當麵諷刺我,說我靠關係上位不配談分成……我一時衝動推了她一把,但她沒摔倒,我們就罵了幾句。我那晚走了,再沒回來。”
“你走了以後,她有沒有再聯係你?”
“沒有……”他語氣飄忽不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程望眉頭微蹙,繼續追問:“鄭楷,我們從死者指甲中提取了一種特殊塗料,與你學校使用的一種教學顏料成分非常接近,你上次在她那兒創作,是什麽時候?”
鄭楷咬牙,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一周前,她臨時找我,說她手上工作太多,讓我幫她修一幅學生作品,想讓我替補修改。”
“你有沒有留在她的畫室做過自己的作品?”
他搖頭,欲言又止:“沒有。那天就待了一個小時。”
“可我們沒有在她畫室找到你留下的工具,你的調色刀、油灰刮片,還有你慣用的鬆節油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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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楷徹底低下了頭,沉默了十幾秒。他的內心在恐懼與掙紮中煎熬,最終還是輕聲說道:“我帶走了。我怕別人誤會我在那裏久留,我也沒和她說我動過那些工具。”
“為什麽要隱瞞?”
“……我怕我成為嫌疑人。我知道這事兒說不清楚,我本來就和她有矛盾,我怕你們會懷疑我。”
“鄭楷,陳俞雯死了。你是最後一批與她聯係、見麵的人之一。你的一切隱瞞行為,都會被我們視作刻意遮掩作案時間的企圖。”
鄭楷閉上眼,眼角抽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絕望:“不是我殺的。我……我真的離開了。”
程望沒有繼續追問,他知道——這個人,如果真是凶手,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崩潰;但如果不是,也隱藏了太多對案件有價值的信息。他起身,將資料帶走,走廊內雨聲依舊,那淅淅瀝瀝的聲音仿佛也在思考著案件的謎團,一如夜色中逐漸明晰卻又錯綜複雜的線索。
……
與此同時,負責外圍調查的圖偵小組傳來新進展。
通過小區門口監控及畫室周邊巷道排查,在5月19日淩晨117,有一名身穿雨衣、頭戴棒球帽的男子進入畫室所在樓棟,20分鍾後離開。監控畫麵由於夜間光線問題,顯得模糊不清,但仔細觀察,仍能捕捉到一些關鍵特征。
最關鍵的,是他離開時右手拎著一隻黑色圓桶型畫具筒。圖偵小組的技術人員運用專業的圖像處理軟件,對監控畫麵進行了多輪增強處理。他們首先通過圖像銳化技術,提高了畫麵的清晰度,使得人物輪廓和物品細節逐漸顯現。接著,利用色彩校正工具,還原了畫麵中物體的真實顏色。經過數小時的細致分析,他們發現畫具筒上的拉鏈標呈現出獨特的形狀和標識。技術人員又查閱了大量資料,與已知的各類品牌拉鏈標進行比對,最終初步確認該拉鏈標與李宗麒公司定製的拉鏈標極為相似。而從監控畫麵中男子的背包輪廓、體型高度來看,也與李宗麒極為接近。
程望第一時間召集專案組,對李宗麒展開重新布控。
……
5月24日上午,警方依法傳喚李宗麒。他一臉從容,甚至表現出些許不耐,似乎對警方的傳喚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已經問過了,不是說我有不在場證明嗎?”
程望將監控截圖拍在桌上,眼神緊緊盯著李宗麒,嚴肅地說:“這是5月19日淩晨一點多的畫室門口監控。我們技術人員通過複雜的畫麵增強技術和詳細的比對分析,已初步確認你所用畫具筒上有你公司定製的拉鏈標。”
李宗麒臉色驟變,原本從容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驚慌。
“你進她的家,帶走了什麽?”
沉默良久,李宗麒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帶著一絲無奈:“我……我隻是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什麽東西?”
“她欠我的畫,是我出資讚助她做的係列展。我提前付了三萬塊,她畫出來卻說不賣給我,要自己留作收藏。我氣不過,深夜翻窗進去——我有鑰匙,過去合作時候她給的。我一直對藝術投資有著強烈的執著,這次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資金,沒想到她卻反悔,我實在無法接受。”
“你見到她屍體了嗎?”
李宗麒喉結滾動,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我……我沒想到她死了。我進去時屋裏黑著燈,有股味道,我以為是顏料發黴。我開了手電,看見她躺在沙發旁,我嚇壞了。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隻想著不能被牽扯進來,我怕惹麻煩,所以就……就沒報警。”
程望冷冷看著他:“你知道你進屋那一刻,破壞了現場原始狀態,你帶走了畫,藏匿了重要物證。如果你說的屬實,你將麵臨妨害作證、幹擾偵查的嚴重指控。”
“可我真的沒殺她!”李宗麒臉色蒼白,雙手抓緊椅背,眼神中透露出極度的恐懼與無助。
……
專案組陷入僵局。鄭楷有動機、有爭執,但無直接證據;李宗麒夜入現場,遮掩行跡,但否認行凶;而死者的鑰匙依舊未找到——
直到5月24日晚,法醫組在死者肝髒後部檢出一枚幾乎完全嵌入肉內的極細碎片。其實,在前期對屍體進行初步檢驗時,法醫就憑借多年經驗,隱隱覺得傷口處有異常。隨後,他們對傷口進行了更為細致的檢查,利用高精度的顯微鏡和專業的檢測儀器,對傷口內的殘留物進行成分分析和形態比對。經技術檢驗,這是定製美工刀刀片碎角,刀柄型號罕見——與鄭楷五年前在校期間訂購的一款雕刻刀相符。
線索閉環。
程望下令連夜搜查鄭楷住所,最終在其臥室抽屜深處,找到一把已斷柄、被膠帶纏繞的雕刻刀——缺角處與屍體創傷刀口完全吻合。
5月25日淩晨,鄭楷在鐵證麵前,癱坐在審訊椅上,淚流滿麵,緩緩吐出那句塵封的實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她不肯還我作品的署名,我失控了……我不是要殺她的……”
程望閉上眼,良久,緩緩歎息。
那個沉默無聲的畫室,終於說出了它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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