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密室中的黃金失竊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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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海城市刑偵支隊會議室內,咖啡的香氣與刑警們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疲憊味兒交織在一起。十數盞聚光燈灑下淡黃卻透著絲絲冷意的光,將室內映照得亮如白晝。刑警們個個神色凝重,沉默不語,唯有手中資料翻動時發出的沙沙聲,在安靜的室內清晰可聞。
程望站在白板前,神情專注,手中的馬克筆緩緩落下,一筆一劃地將“密室”“失竊”“黃金”“時間鎖”“無外力入侵”等關鍵詞重新書寫在白板上。他的語調平穩,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堅定:“案發現場確認為密室,唯一通道為大廈十四層走廊東側的雙重鋼製門,不僅裝有報警係統,還配備電子鎖,經過查看,監控並無異常。被盜黃金約為十四塊,總重近百公斤,價值上千萬。截至目前,盜竊路徑仍不明確。”
說完,他緩緩轉身,目光如炬,掃向眾人:“我們現在從四個角度重新梳理一遍思路。第一,鑰匙管理;第二,技術手段;第三,人員作案動機與條件;第四,時間線重建。要知道,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疏漏,整個案件的閉環就會被打破。”
李科長聽後,不禁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有些發漲的額角:“程隊,我還是覺得這事兒太蹊蹺了。整個監控都仔仔細細調閱過了,保安夜間輪崗記錄也查得清清楚楚,門禁卡刷卡記錄同樣沒有任何異常。而且鑰匙管理方麵,從財務、保衛到負責人,全都簽字備案,手續完備。理論上來說,這個房間在案發前後的三十個小時內,根本沒有任何人進出。可那些黃金,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程望沒有立刻回應,而是低頭翻開另一本卷宗。這本資料是從案發單位——海城市國資黃金儲備管理中心調來的《金庫管理流程內部手冊》,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技術參數和流程描述。上麵標明:金庫所在大樓十四層為特設封閉區域,全天候都有安保巡邏,門禁采用雙重加密設置,每一次開啟都必須有兩人以上進行身份驗證。開啟後,鎖體將自動記錄開啟時長與身份信息,並實時上傳至遠程備案服務器。同時,金庫內設有實時視頻監控,由獨立網絡係統儲存,完全不能通過外網訪問。
“李科,”程望抬起頭,目光沉穩地看著他,緩聲道,“金庫現場調閱的監控,現在都還在你那邊保留拷貝嗎?”
“在呢,程隊。我安排專人實時監控著,絕對沒有刪除,也沒有篡改,調閱的時候還有信息科的同事全程見證。”李科長趕忙回答。
“好。”程望微微點頭,思索片刻後說道,“我要你現在挑出案發前一周內的全部夜班錄像,特別是淩晨0點至6點之間的,每一段都調出來,一幀一幀地仔細查看。”
李科微微一怔,麵露疑惑:“是的,程隊,但我們之前已經大致掃過一遍了——”
“掃過,可不等於看透。”程望冷靜地看著他,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想想,盜賊不可能在短短十分鍾內就盜走十四塊金磚,然後還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既然進過現場,就必然會在外部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而且,據我分析,盜賊作案不可能毫無準備,很可能提前多日就在觀察安保情況和監控規律。淩晨這段時間,安保人員經過前半夜的工作,往往會有些疲憊,警惕性也會有所下降,盜賊選擇這個時間段作案的可能性極大。所以,這段時間的錄像,必須逐幀排查。”
李科長聽後,恍然大悟,連忙招手叫來技術員,開始調用全部夜間錄像。程望則調出人事名單,目光再次變得銳利:“我們再來複盤一下當晚參與金庫工作的人員名單。”
金庫一周工作表很簡單:每一班三人,一名安保,一名財務,一名監督。三人之間不允許存在親屬或私人密切聯係。案發當夜輪值的分別是:安保員鄭皓,財務文員蘇倩,監督是副主任鄭英豪。
“等等。”程望的目光突然頓住,眼神瞬間銳利起來,“鄭英豪和鄭皓,什麽關係?”
李科聽到這話,心中一驚,手上動作猛地一滯,急忙打開內部人員信息表。幾秒後,他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聲音中透著一絲不可置信:“兄弟關係。”
“製度明確規定密切親屬不得同班。”程望的聲音低了幾度,透著一股寒意,“誰審批的這個排班?”
“……這個……是鄭英豪自己簽字報備的,說是臨時換班,原值班監督得了腸胃炎。”李科長有些忐忑地回答。
“腸胃炎的診斷單呢?”程望追問道。
“沒有。他說隻是口頭請假。”李科長無奈地搖搖頭。
“這就是破綻。”程望冷冷開口,語氣堅定,“動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配合默契的組合。”
他立刻吩咐道:“把鄭英豪、鄭皓、蘇倩三人分別帶到不同的審訊室進行約談,從不同方向切入。絕對不許他們互相通氣。”
……
夜色沉沉,審訊室內,鄭英豪端坐在桌前,額頭上已然滲著一層細密的薄汗,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他已四十出頭,作為金庫最資深的副主任,十多年來無一次處分記錄,平日裏口碑極佳。此刻,麵對程望那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他內心雖慌,但仍強裝鎮定。
程望的語氣卻極冷:“鄭副主任,根據我們調閱到的錄像,你在案發當晚23點55分進入了十四層金庫走廊,但係統記錄並未顯示你打開門禁。而在0點20分時,視頻顯示你已離開金庫區域。你這段時間在幹什麽?”
鄭英豪心中“咯噔”一下,強自鎮定地說道:“我隻是例行巡視……”
“你巡視不到二十分鍾,沒有帶鑰匙,沒有刷卡記錄,也沒有登記。而這段時間,是我們初步認定的盜竊時間段。你覺得這正常嗎?”程望步步緊逼。
鄭英豪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他輕輕咳了聲,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勉強維持鎮定:“我隻是去查崗,沒進金庫。”
“監控顯示你背著包進入走廊。那個包呢?”程望的目光緊緊盯著他。
“那是我自己的資料包。”鄭英豪眼神開始閃爍不定。
“我們找不到那個包。你說它去哪兒了?”程望繼續追問。
鄭英豪心中一緊,沉默下來,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程望盯著他,繼續說道:“你弟弟鄭皓的銀行卡,過去三個月內突然增加三十萬元資金流入,而你本人的支付寶賬號,通過兩級中介賬戶,曾在一個月內向匿名賬號轉賬近百萬元。我們正向銀行申請凍結與清查。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鄭英豪臉色瞬間鐵青,嘴唇不受控製地輕輕發抖,但仍強撐著不肯開口,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說不定他們沒有確鑿證據。
與此同時,蘇倩的審訊室內,情況卻急轉直下。
“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兄弟在搞什麽!”蘇倩語調驚懼,眼中滿是惶恐,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我是真的隻是按程序登記進出,壓根就不知道金磚會丟!”
“可你是唯一在場的財務,”審訊員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說道,“監控中你曾離開工作區域十分鍾,進入走廊盡頭的盥洗室,之後鄭皓也進入了同一間洗手間。你們在裏麵說了什麽?”
“……那天我胃不舒服……去吐了。”蘇倩眼神閃躲,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你有嘔吐物的清理報告嗎?你有沒有和他有過交流?”審訊員不依不饒。
“……他隻是進來問我鑰匙放哪了,我以為是程序要換班……”蘇倩低下頭,不敢直視審訊員的眼睛。
“你有沒有親眼見到金磚還在?”審訊員步步緊逼。
“我……沒有。我……我那天真的太累了……”蘇倩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埋得更低了。
“你是否知道,有一部分金磚是你本人簽字清點後的?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審訊員嚴肅地說道。
蘇倩終於支撐不住,伏在桌上哽咽出聲:“我不知道他們要偷那麽多……我以為隻是……隻是拿幾塊……說是臨時借用……鄭副主任說會補回來的,他說沒人會查……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
審訊持續至深夜三點。最終,鄭英豪麵對轉賬記錄、視頻證據和蘇倩的供述,徹底崩潰,雙手顫抖著簽下供詞:
“我弟弟負債上百萬,欠了一堆高利貸。他苦苦求我幫忙,我最初是拒絕的。但……我心裏也有貪念。我一直覺得,我工作了這麽多年,守著這些黃金,卻什麽都拿不到。我們找到了錄像盲區,製定了七分鍾內完成取磚、偽裝、轉運的計劃。蘇倩隻是被迫幫我們掩護了一下,她沒有拿錢……”
程望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淩晨的街燈。昏黃的燈光在夜空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城市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這起案子算是結束了。
但他也知道,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
人心的動搖,在最細微的罅隙裏醞釀成災。那個所謂的“密室”,從來不靠門鎖來封閉——而是靠製度與人的自律。一旦有人心起波瀾,再堅固的鐵壁也不過是紙糊的殼。
